诚城(油画) 忻东旺 忻东旺从自学到求学,从成名到卓有成就,直至英年早逝,前后不过30多年时间,但这30年的艺术历程却是一个多大的跨越啊!他一无家学可承,二无文化背景可靠,硬是从一个农村娃、一个浪迹乡间、靠画“炕围子”维持生计的民间画匠,一步步艰难跋涉,做搬运工、油漆匠、包装设计员、幼师美术教员……一步步登堂入室,进入高等美术院校的教师行列,成为中国当代最有成就的油画家之一。 忻东旺1963年出生在河北康保县一个叫忻家坊的村落。17岁时,他毅然从高中辍学到邻近的内蒙古化德县文化馆学画。在文化馆受到最初的艺术启蒙后,他一边自学一边实践——像一个浪迹江湖的民间艺人,成年游乡窜村,为农民画“炕围子”和当时流行的玻璃画。两年后他又到山西一个煤矿做临时工,到晋中一个印刷厂做设计员,一边自学,一边工作,就这样一步步逼近艺术的正途。1986年,他终于通过自学考取山西晋中师专艺术系,获得正规训练的机会。3年后,他即以六幅水彩画参加“第六届全国新人新作展”,在艺术征程上正式启航。 1993年,忻东旺到中央美术学院进修。两年后,他的《诚城》在“第三届中国油画年展”上获银奖,“忻东旺”这个来自山西的青年画家的名字也随之被画界所认知。在此后的几年中,他的作品愈来愈成熟,《明天多云转晴》《客》等作品连续参展、获奖,成为画坛引人瞩目的后起之秀。在2004年的全国美展中,他的《早点》获金奖。更为重要的是,他于2004至2005年间返乡画的一系列村民肖像,堪称中国油画肖像长廊中最精华也最具魅力的部分。从《诚城》到被我命名为《村民列传》的这些肖像画,前后只有十年时光,但忻东旺已经用他的作品赢得他在中国画坛的地位,成为新现实主义的代表性画家和领军人物。 上世纪90年代中期,忻东旺以一个艺术家应有的敏感把视点锁定在“民工潮”这个大变动的社会主题上。当他看到越来越多的农民涌入城市,他意识到,“社会变革的因素已悄然渗入每一位农民的精神意识中,虽然贫瘠的土地难以改变他们的命运,但时代变革的步伐却已震颤了涌动的大地”。画家之所以一再选择这一主题,诚如他所说,“是因为在我看来这一社会景观是极具时代表情的,而艺术作品的艺术魅力和价值除了绘画本身的因素之外,更是应该承载反映时代和社会批判的责任”。 忻东旺不是以画家身份居高临下地俯视农民工,而是以他们中的一员的身份去正视他们的存在。他让人们看到一个庞大的、被都市化的社会一度忽视的弱势群体,并始终以一种深深的忧患,对这些小人物表达着他发自内心的尊重。他甚至在画人体模特时,都没有忘记体验他们作为一个人的生存的尴尬和人生的悲情、社会的悲情。忻东旺以肖像的方式为这些社会中的弱势群体造像、立传,从而揭示出这一群体本有的生命价值和人性尊严。 忻东旺艺术的最大特点,是他笔下的形象所具有的那种咄咄逼人的视觉力量。他那直逼灵魂的犀利目光,使他在转瞬间即能把握到对象的内在精神特征,他从人物的每一个细节——恍惚的眼神、微张的嘴唇、掀动的鼻翼,抑或一个犹豫的手势,甚至是被脚撑歪的鞋子中找到传达这灵魂的渠道。他的卓越技巧使他创造的人物具有一种让人怦然心动的穿透力,过目难忘的震撼力。 之所以具有刻骨铭心的视觉力量,是因为忻东旺的画不是靠参考几张照片来完成。从1997年的《客》以后,他的绝大部分作品都是直接面对对象、在对客体的直观感受中完成。这种面对客体的直接体验,不仅使他的艺术具有了真正“写实”的品格,也使他准确把握到当代人的内在精神。 在欧洲,延续了几百年的写实主义传统,造就丢勒、伦勃朗、委拉斯贵兹这样一些古典大师,也造就近代的库尔贝、凡高和现代的弗洛伊德。一种发自内心的人文关怀,使现实主义艺术具有了独特的品格和人性的力量。忻东旺的艺术所承继的正是这种充满人性深度的现实主义精神。出现于世纪之交的中国的新现实主义,正是沿这条源远流长的文脉发展而来。 但东旺并没有由此止步,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更多思考的是油画如何具有中国文化品格。如他所说,“中国油画的发展,建立在几代画家的探索和实践上。起初,我们从欧洲油画中学习了大量的东西,如果最后我们费了很大的努力达到了历史上欧洲大师的程度,那么,在艺术史的未来发展中,我们自身的存在又在何方呢?这是我对自己提出的反思”。 事实上,中国的油画家应该面对的是两个传统——西方传统和东方传统。这两种传统必须同时发生作用,经历发酵与融合,才能使中国当代写实油画产生鲜活的生命力,在油画的本体意义上找到新的延伸的可能。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忻东旺从古代寺庙塑像的造型中体会到“立象以达意”的“意象”造型手法,并把它转化为写实油画的独特语言,创造出具有本土特征的中国风格,从而使由西方舶来的油画具有一种自身文化的品格和本土精神。东旺在这一方向上留下的作品虽然还未达到最终的完善,但已弥足珍贵。这些放弃过多体面关系的以线造型、以“笔意”取代“笔触”的手法,无疑为油画后学开了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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