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是大家所熟悉的顾恺之的名言,他自然也就成为“传神”论的首倡者。然而,依据葛晓音的研究考证,“实际上,从他的创作实践来看,他的主要成就还是形似,对神似并没有明确的认识。”她发现了“两晋六朝的士族社会是孕育这种崇尚形似的艺术观的肥沃土壤”;“在描摹真山真水真人的最初阶段,人们还不懂得形神的关系,因此大都只注重写实”。所以,她没有过多地指责谢灵运的“颇以繁富为累”“了无生气”,而是肯定他开创山水诗的功绩,认为他的山水诗“清新自然,明白如话”,比起玄言诗来是一大进步。实际上,从大谢的“极貌以写物”和情景分咏,发展到小谢的“在景物中或多或少地融进了抒情主人公观景时的心情”,再发展到盛唐的景与情自然结合,形成了风骨与词采相结合的理想风貌是历史的必然。 由汉魏六朝到初唐,再由初唐到盛唐,诗走向成熟了。古人称“诗必盛唐”,主要指气魄的“实大声宏”。盛唐诗之所以气势恢弘,显然是来自政治上的开元盛世。正是由于开元盛世的文治武功,开阔了诗人的眼界,由宫庭走到市井,从台阁移至江山与塞漠,把齐梁的空泛浮靡之风转为积极健康乐观昂扬的基调。值得注意的是,盛唐诗人往往自然淳朴,浅显率真,其中没有中介,没有阶段,使读者凭直观就能感受到其中的意蕴。“必能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确实做到了王国维所说的“不隔”。进入中晚唐后,诗人刻意雕琢,在精细上下功夫,以美妙的意象打动读者的心灵,以引起人的遐思联想。所以,有人把李商隐的《锦瑟》诗称为“‘隔’的美”。就是说,不经过认真的审美想象和苦心的思索,是很难捕捉到它的意境的。到了宋词元曲,所塑造的意境更加美化了。姜夔的“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可以说达到了情景交融的极致,而王国维认为“如雾中看花,终隔一层”。好在同意他这一说法的人不是很多了。 艺术意境的构建,往往是化景物为情思,景不过是达情的媒介。如秦观《浣溪沙》: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 词中没有出现主人公的具体形象。飞花并不似梦,丝雨也不能愁,只不过显示这位养在深闺的贵妇人的生活是多么地寂寞无聊!又如元代张可久《天净沙·鲁卿庵中》: 青苔古木萧萧,苍天秋水迢迢。红叶山斋小小,有谁曾到?探梅人过溪桥。 近景是“古木萧萧”,远景是“秋水迢迢”。山斋虽小,却无人干扰。这位隐士,深秋观看红叶,早春欣赏梅花,生活悠闲自在。所以在他眼中,周围的景色都十分美好。至于画面中表现的是春景还是秋景,倒是无关紧要的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