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最怕过冬,冷! 我家门前有一片湖,环湖皆绿。北岸有一座单孔石桥,已很古旧,长有青苔,石缝间伸出一些小杂树,据说是晚清建筑。西岸伫立着一座欧式教堂,塔尖耸峙,倒影在湖中映得很长,教堂做礼拜时,清越、悦耳的钟声贴着水面飞扬。景致是不错的,但冬天奇冷。 每年,一看到父亲背回两捆稻草,就意味着冬天来了。那时,我最怕听“寒潮”二字,一听广播说西伯利亚寒潮来了,心头就不由一紧。 一场狂风一场雪,严寒说到就到。我们赶紧把稻草铺在床板上,厚厚的,上面压一层垫絮,睡上去,暖和极了。稻草有股好闻的草腥味,沁入心脾,一觉睡到天亮。但时间一久,稻草开始变得板结了,睡觉就不再那么惬意了。我的被子薄且老旧,蒙头睡,从稀薄处可看到屋里的灯光,夜里听见寒风在教堂的塔尖嘶吼,常冻得睡不着。所幸家里有只猫。猫有洁癖,没事时坐在太阳下用舌头上上下下洗刷自己,真的,它比我还干净,因此母亲允许它钻我的被窝。猫真暖和,浑身透着热,搂着它,听它“呼噜呼噜”的“念经”,很快入梦乡。 上学是苦事。晨起,寒风割耳,我没有棉帽子,只能不停地呵手,双手捂着耳朵前行。最可怕的是地上起“凌冻”,“凌冻”是雪水在地面形成的冰层——白天太阳晒,地表的雪融化成水,夜里气温骤降,水复凝为冰。“凌冻”又硬又滑,路面不平,状如凝固的波涛,路人没有不跌跤的。跌倒时,那种欲倒未倒、两手扎煞着乱舞的样子最引人发笑,正笑别人,自己也脚下“哧溜”,摔个四脚朝天。 教室里也冷,我穿母亲的一件旧呢子外套,里面把单的、夹的、背心、线衫全都套上,仍冷得坐不住。脚上穿的是布鞋,单帮的,脚冻得疼,要不停地跺,但声音不敢大,怕老师听见不悦。逢上雨雪天就更糟了,在路上,虽然尽可能地蹦着、跳着,寻干地走,但鞋最终仍被浸湿。一个冬天下来,我的前脚冻成紫姜,后脚跟肿如鸭蛋。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