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珠记》中男女主人公对爱情的单纯向往与执著追求,似乎成为一种改变的原动力,让作者终于在漫长而痛苦的探究之后,与现实达成了某些方面的和解。乔叶既延续了她之前对女性的情感体认,同时拓展了其情怀与视域,从而赋予了《藏珠记》一种独特的理想主义和浪漫色彩。 《藏珠记》虽然表面借用了时下流行的“穿越”形式,但乔叶写作的着力点始终置于鲜活生动的现时代,对当下的社会状况进行了全方位的探视和呈现,将历史与现在、世相与人心、现实与理想有机交融,呈现出深入掘进现实的努力,并蕴含着文化思考的力量。” 穿越千年历史沧桑、仍保有处子之身的女子,与保存自己的爱恨天性、家有传承的小厨师,在喧嚣熙攘的现世红尘相遇相知,演绎出一段别样的爱情故事……《藏珠记》(作家出版社2017年8月出版)作为乔叶沉潜四年之后的又一长篇力作,甫一问世便引发了多方关注。 乔叶前期的小说,或关注现实社会与婚姻家庭中女性生存的情感困境和心灵挣扎(如《最慢的是活着》);或“以毫不妥协的有力笔触,描绘出利益之下人与人、人与世界之间真实甚至是残酷的角力”(如《拆楼记》);或透视与反思“文革”历史的沉重主题(如《认罪书》);或采用游客的视角,讲述中国故事(如《在土耳其合唱》)。这些小说显示了一个有独特见地的女性作家,对于现实生活独具只眼的细腻观察、复杂体味与艺术传达。然而,小说《藏珠记》却采用了一个独特的“穿越”视角,用奇妙的想象将一位生于唐代的女性带入到当下的现实社会。熟悉乔叶及其小说的读者,会产生一种新鲜而奇异的阅读感受。 任何一个作家的创作都有一种内在的延续性,这与作家的阅读积累、知识结构、审美习惯及其对世界、人生、人性的认识与把握有着密切联系。这种延续性,暗合了创作能力和创作经验的累积性和渐进性。正因如此,作家在写作时,更容易选择自己最为熟悉的题材,来表达自己最能够自如把握的主题。当然,那些偶然性的生活事件和突发而来的灵感,也会被非常敏感的作家及时地灌注到写作中。即便如此,这种偶然性和突发性的创作,背后也有着与既往经验相通的一面。因此,有些表面上看来是断裂性的写作,事实上也会与既往的文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表面上看,《藏珠记》和乔叶以往小说在审美形态上完全不同,但事实上,这种断裂不是简单的断绝和割裂,它只是表达形式上的求新。我们细读文本便会发现,乔叶最擅长的写作题材以及内蕴的价值向度,在《藏珠记》中仍然延续着。 一是对女性隐秘心理的探究。 乔叶的小说有一个突出特点,就是外在的故事推进和内在的心理揭秘往往是双管齐下的。小说创作中,有的作家注重于情节设置,有的作家注重氛围营造,而有的作家则注重心理刻画。乔叶在自己的作品中对此做了很好的调节,可以说,心理和情节在这个小说中是齐头并进的。甚至可以说,乔叶小说外在的情节更多是靠内在的心理来推动,而这种心理揭秘才是乔叶作品最闪光的地方。比如之前的女性题材小说,写到爱情和婚姻,往往体现出现代女性的实利性选择、屏蔽式沟通、算计式付出,这些都是某些女性面对无奈的现实时所深藏的幽微、复杂的心理,却能被乔叶准确生动地表现出来。如《黄金时间》的女主人公,在长期貌合神离的婚姻折磨中,对于平庸麻木的丈夫的心理“憎恶”逐渐达到了某种极致,而其强烈的内在情绪贯注在生活的细节描写之中,如暗流涌动,产生了震撼人心的艺术效果。 同样,《藏珠记》中从历史长河中穿越而来的女主角唐珠,仍然是乔叶比较擅长的女性人物形象。虽然作品讲述了一个带有传奇性的女性故事,但小说的着重点还是放在人物内在心理,尤其是女性心理的呈现上。唐珠是一个看似传奇、实则普通的女性,即使历经千年、饱经沧桑,仍然难以破解性与爱的迷思。小说主人公对于情爱的向往和拒绝、挣扎和接受、痛苦和享受,呈现的仍然是各种丰富强烈、复杂矛盾的隐秘的女性心理体验,而且与以往小说中的表现同样真切细腻。唐珠在面对“眼角眉梢都是爱情”的金泽时,在面对“我梦寐以求的爱情”时,终是纠结矛盾着,这份纠结中,既有对于“失身即失去生命”的忧虑,但更多的是对于爱情的怀疑与对于爱人的不信任。即使在“最欢乐、最沉醉”的时刻,她仍在怀疑这份爱情不是“钻石”而是“朝露”,不会久远而是易逝。“我不信任他!我不信任他的爱情值得我用生命去交接。我不信任他的爱情如此贵重!”对于感情的态度,在情人面前的疑虑、恐惧、逃避……与以往小说中的女主人公所纠结、害怕的事物,虽则表面看来不同,实则本质并无差异,其根本上还是女性对于爱情的向往、渴望及其患得患失的深层心理的普遍观照与艺术传达。这是小说题旨表达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也表现出乔叶小说一贯的特点。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