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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煊:超越“主谓结构”

http://www.newdu.com 2017-12-13 今日语言学 完权 参加讨论

    
    2017年12月7日上午,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沈家煊先生在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语言学沙龙”作题为《超越“主谓结构”》的学术报告。这是历史悠久的“语言学沙龙”的第337次活动,由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副研究员完权主持。
    近十年来,沈家煊先生致力于立足汉语事实,摈弃“印欧语眼光”,使用丰富扎实的语言材料,从多个角度充分论证汉语词类的名动包含模式。其成果集中反映在去年的《名词和动词》一书中。词类是语法的基础,讲词类是为了讲语法,对汉语词类的新认识必然要推进对汉语语法结构的新认识。沈家煊先生在报告中,对和“名词-动词”同样重要的另一对基本范畴“主语-谓语”,作了既是超越陈见,又是回归本源的新思考。
    沈家煊先生首先概括了前人的主要贡献,有以下三点:


    一,“不用主谓关系的有无来区别句子和短语。句子可以在形式上不具备主语和谓语两部分;短语可以包括主谓短语。”(吕叔湘1979)主谓结构可以做谓语;主谓结构的地位跟其他类型的结构地位平等。(朱德熙1985) 
    二,主语就是话题,谓语是对话题的说明。动词可以做主语,谓语的类型不受限制,名动皆可。(赵元任1968) 
    三,主语加谓语的整句是由一问一答两个零句组成的。(赵元任1968) 
    在此基础上,沈家煊先生提出了一系列创新观点:
    一、对应关系 
    主语和谓语除了有接续关系,还有对应关系。名词和动词有“界性”(boundedness)上的平行性,这种平行性在汉语中还可以推广到性质形容词上。生成语法也发现了DP和IP之间的结构平行性。而且,主语是NP、谓语是VP,那么一个自然的推理就是:主语和谓语之间也有界性的对应关系。谓语陈述的动作有界,主语代表的事物相应地也按有界识解;谓语陈述的动作无界,主语代表的事物相应地也按无界识解。反之亦然。比如: 
    
    这就突破了主谓结构只是线性结构的传统观念。并且,NP是原本,VP是拷贝。
    二、以对为本 
    以线性关系为主的“主谓结构”来套汉语,好比一个小框框套不了一张大画像,特别是套不了汉语大量的流水句、四字格、排比对偶、比喻典故、互文回文,汉语里的对应关系大大超出西方人意识到的范围。英语是以续为本,续中有对,汉语是以对为本,对而有续。从赵元任的“零句说”中可以导出一个推论,横向的主谓接续关系来自竖向的对话关系,而静态的主谓关系来自动态的互动关系。
    以对为本最根本的表现就是,“主-谓”是“指1-指2对”。
    三、“主-谓”是“指1-指2对” 
    汉语里NP和VP之间的关系不是“对立”关系,而是“对待”(包含,异而同)关系。汉语句子的“谓语”也是名词性的指称语。试看:


    例


    。 
    你是找还是找? 
    总比没有好。 
    我怕,是怕。 
    世人皆欲,吾意独怜。(杜甫《不见》) 
    草木尽能酬雨露,荣枯安敢问乾坤。(王维《重酬苑郎中》) 


    再一个推论就是,汉语的主谓句都是判断句,谓语都是表语。比如,在我判断“他是打了妻子”或“他打了妻子的”的时候,“他打了妻子”这个陈述也就在其中了。所以,汉语里看上去类似主谓结构的东西,不管主语和谓语是什么词性,实质都是“X是Y”或“X,Y也”这样的判断句,都是由一对指称语“指1-指2”构成。 
    
    这也意味着,汉语的主语和谓语总是可以交换位置的。英语所谓的“主谓倒装”则要受许多的限制(Swan 1980)。
    四、定中、动宾、述补也都是“指1-指2对” 
    朱德熙(1961)的洞见是,“富的爸爸”中的“富的”不是等于英语形容词rich,而是等于名词短语the rich;“重的箱子”,“重的”不是heavy,而是the heavy one。所以“那只”“重的”“箱子”是三个并举的指称语,“那只”和“重的”侧重哪一个就哪一个在前,位置灵活:


    例


    那只重的箱子 
    that heavy suitcase 
    重的那只箱子  
    *heavy that suitcase 


    “的”只是个强调指称的标记,不强调的时候不出现,所以:


    例


    老马   老的马 
    木马   木的马 
    死马   死的马 


    对此,Larson(2009)提出一个洞见:最简单的说明是,“老、木、死”三者都属于大名词。 
    只要我们摆脱主谓结构的束缚,不拘泥于线性的动宾及物关系,要说明汉语的事实其实很简单:两个指称语并举,哪个在前突出哪个。


    例 
    
    从这个角度看,汉语动词的用法几乎都是不及物的。汉语有很多所谓“不合逻辑”的述宾关系,根子也在这里: 


    例


    逃生   救灾  
    打扫卫生   恢复疲劳 
    汉语述补结构发达,也是因为述补关系是“指1-指2对”, 对一个动作话题续作说明是不分动作的对象还是动作的目的或结果的: 


    例


    动作对象                  动作结果                          
    拆房子(拆的是房子)        盖房子(盖的是房子)  
    五、通对 
    汉语以“对”为本,比对造词,造句,也造语。“通对”有两层意思,交织在一起,一层意思是指,汉语大到语篇和段落,小到短语和合成词,都是以对为本,只是放大缩小的尺寸不同而已;还有一层意思是,各种结构关系,不管是并列、主谓、定中、动宾、连动,根本都是“指1-指2对”。以曹操《龟虽寿》里的四句为例:
    
    汉语的结构,以上面四句为例,1→2→4→8→16,很好地体现了“标度不变性”。汉语以“对”为本,表现在通对、多重对、叠套对、声韵对、回文等多方面,这一特点从互文见义、四字短语、对举反复等方面都可以看出来,也有生活语言的基础。王蒙、金宇澄、毛泽东等人的作品里都充分反映了这一点。
    六、对而有续 
    一对指称语“指1”和“指2”前后并置,按信息排序的原理(旧信息在前新信息续后)自然得出“话题-说明”的接续关系,这对中国人来说是理所当然、不言而喻的,而其他各种结构关系,偏正关系、述宾关系、连动关系等,都是推导的衍生物。这些关系都不排斥话题-说明关系,而话题-说明关系又源自 “指1-指2”的并置。口头俗语中“对而有续”的例子也比比皆是:


    例


    一个好汉三个帮。 
    人前一笑,背后一刀。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重要的是,虽然 “对而有续”,但是“对”是根本:


    例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张伯江例)


    垃圾分类,从我做起。(朱晓农例)
    七、耦合结构 
    汉语里这种“以对为本,对而有续”的基本物,是“所谓-所以谓”耦合结构(that predicated – that predicates coupling)。也可以采用“名实耦”(reality-name coupling)的名称,“所谓”是“实”,“所以谓”是“名”,名与实要对应相符。先秦诸家在讲名实相符的时候,是把句子的谓语视为“名”的,这跟印欧语语法“动词中心”大相径庭。
    古人早就认识到“所以指”也是“所指”,“所以谓”也是“所谓”,所以古书标点从来不使用引号,典故既是比喻又是引言,压缩了的引言。当今小说《繁花》也不用引号,举个例子:


    例


    (沪生为迎接朋友阿宝来住,把床铺整理得干干净净,阿宝看到后)沪生笑笑说,备战备荒为人民,领袖语录。 


    这反映了人类语言区别于动物“语言”的一个重要的设计特性是“返指”(reflexisiveness),就是作为“所以指”的语言指号不仅指向语言之外,也指向语言自身(Hockett 1960)。 
    进入一般指号学的领域,汉语那个基本物也可以叫做“所指-所以指”耦合结构(signifié-signifiant coupling)。
    所以,汉语里地位类似“主谓结构”的那个东西在不同的学科视野中可以是:
    语言学:“所谓-所以谓”耦合结构 
    逻辑学:“实-名”耦合结构 
    指号学:“所指-所以指”耦合结构 
    八、为什么汉语以对为本? 
    中国人有着根深蒂固的对待思维,有着对待的范畴观和语言观。世界的一切呈“对待”关系而不是“对立”关系。中国人的语言观,语言就是对话,叙述之中也有对话。对话要遵循合作原则。合作就要求同存异,视“异而同”为常态。比喻(比对着说)总是有异有同,光有异没有同,光有同没有异,都不能比喻。所以,以“异而同”的甲乙包含格局为常态的中国人就习惯以对为本。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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