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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处最好的时代,没有理由不拼命——专访谷好好

http://www.newdu.com 2017-11-17 解放日报 沈轶伦吴越 参加讨论


    
    人物小传 谷好好 上海戏曲艺术中心总裁、上海昆剧团团长、国家一级演员。
    昆曲清雅婉转,戏中人物却常贞烈。一旦许下誓言,都是生死不变的承诺。谷好好学了昆曲,有了戏中人的执着。
    13岁学艺,她被誉为“当今昆曲第一刀马旦”。40岁转型,她作为院团领导,推出多部剧目斩获奖项,上昆演员连续三年问鼎中国戏剧最高奖项“梅花奖”。
    亲历昆曲从无人问津到受人追捧,目睹票房从经营惨淡到一票难求,谷好好直言“感恩”、“激动”和“相信”:相信这不仅是一个行业的春天到了,也是传统文化的春天到了。
    人们对昆曲爱意高涨的背后,是对中国文化的自信。而在这片暖阳里,她这个“拼命三娘”愿意为之拼尽全力。
    谷好好戴顶红帽子。红帽子夺目。
    在昆剧《长生殿》全本演出现场,满座的大剧院里黑压压一片人头,加座里这顶红帽子,一眼就被看见。党的十九大召开期间,在人民大会堂里,畅谈“推动社会主义文化繁荣兴盛”,这顶红帽子活跃醒目。在俄罗斯伏尔加河边、在希腊国家歌剧院门口,这顶红帽子同昆曲一起跃入外国观众的眼里,让人惊艳。在宁夏、陕西、内蒙古,带着剧团一路不停行走的谷好好,与她的红帽子一起在丝路上跳动,像一团火。
    她曾是为了排练不惜摔断胳膊的人,是跑起一百圈圆场来“不要命”的人,是昆三班第一个开个人专场、第一个摘取中国戏剧最高荣誉“梅花奖”的人。而如今,她是朋友圈里半夜还在分享演出信息的人,是清晨7点就在微信群里提醒中层党员干部“起床干活”的人,是周五国际航班才回上海,周六就坐上去北京的高铁,周一准时出现在绍兴路上海昆剧团排练厅里的人。
    这红帽子正中,绣着朵硕大牡丹,重瓣层层铺开,兀自盛放。谷好好站在你面前,就戴着这顶红帽子,加上一身绸缎质地的中式绣花上衣,大眼睛在镜框后闪闪发亮,一句话不用说,已经浑身是戏。4年时间,从台前转入幕后,作为上昆团长的谷好好已不做主角。但那团火没有熄灭,依然旺盛炽热。
    她还是会在其他演员化妆时,先登上舞台。台上一片静谧,只有她独自立在那儿,轻踩地毯、望一望观众席。像是怀念过去自己登台的时刻,更像是渴望与虚拟中无尽的观众对话。只有在那个时候,她会把帽子悄悄摘下,露出男孩一样短短的头发茬。她44岁了,入行已经31年。谷好好对自己说,现在,我的舞台更大了,因为昆剧赶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时代。
    火红的帽子,在她的手里微微一闪。
    忙,就拿出玩命的节奏来
    解放周末:很多人觉得你工作太拼了,背后都叫你“拼命三娘”。
    谷好好:哈哈。我以前是刀马旦,又演过扈三娘,这个称呼没错。其实,唱刀马旦除了考验唱功,更要脑子清楚、体力好。还好以前练过功,现在才有这样的精力和体力来应付繁琐的管理工作。
    我2013年任上昆团长时,很多朋友劝我别当,“要想死得早,院团当领导”,意思是当管理者必须直面许多烦恼和矛盾,况且当时我拿下梅花奖不久,正是作为演员最有光彩的时候。但我觉得,为了院团,千头万绪的事情总得有人去做。过去,大家看了我演的戏所以认识我;现在,大家认识我,是因为我们的团队不断在推出作品。
    解放周末: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
    谷好好:没错。当我看到当年培养我的老师站在舞台上演出,看到我的同学、师弟师妹们在舞台上越来越成熟,摘下一朵朵“梅花”,我都感到高兴。在这个团队里,你心里装着我,我心里也装着你。这种互相支持,是我生活的全部。
    以前,上昆一年大概演五六十场戏,从2013年开始,工作量逐年上升。2013年演了112场,2014年130场,2015年226场,2016年276场。这样的繁荣场景,过去不敢奢望。
    整个团队也因此倍感振奋。比如9月份有一周,我们周五才从俄罗斯回来,周六一早就坐火车去北京,周日在北京演了两场《椅子》,周一晚上又出现在绍兴路排练全本《长生殿》。忙,就拿出玩命的节奏来。
    解放周末:这么忙,有必要吗?
    谷好好:有啊。从我1986年入行到现在,亲历了昆曲从没人看到有人看、再到大家抢着看的状态。现在市场这么好,有这么多观众喜欢昆曲,我们不敢懈怠。
    而且,现在我们和全国乃至全世界许多剧院都已经形成了非常好的长效合作机制。去年我们在广州大剧院,刚演完《临川四梦》还没离开,他们就问了,明年来演什么?我们的成功让他们看到传统戏曲的市场前景。
    解放周末:如此高强度的演出节奏,演员们会抱怨吗?
    谷好好:大家在微信群里说得最多的是,“我们要演戏!”“我热爱舞台、热爱上昆”。
    目前,我们的团队正处于历史上最年轻的状态。昆三、四、五班的演员,平均年龄分别是40、30、20岁,正是人生最精彩、最渴望舞台的时候,也是最长功的时候。所以,我们要用不间断的演出来提升演员的艺术水平和艺术追求,不断发展自己的观众,开拓昆曲的国际影响力。
    为了看中国故事,外国剧院门口排起了长队
    解放周末:现在上昆频频“走出去”,外国观众能爱上中国故事吗?
    谷好好:非常喜欢!去年,《临川四梦》世界巡演38场中,有一站去了布拉格音乐节,《牡丹亭》的票子在演出前三个月就售罄。演出当天,台下98%以上都是外国人,有人特意穿着中装、旗袍来看戏,非常有仪式感。散场后,我听到有人说,“这是中国最好的歌剧”。
    解放周末:会担心语言、文化差异造成隔阂吗?
    谷好好:中外文化的互通之处大于隔阂,因为人类的情感是相通的。对外国观众来说,杜丽娘、柳梦梅之间的爱情他们能懂。另一方面,我们在“走出去”的过程中准备也越来越充足。比如,以往我们提供英文字幕,这次去希腊,我们带了中、英、希腊文三种译文供观众选择。
    《雷峰塔》受邀去新落成的希腊国家歌剧院参加开幕季演出,起初我心里没底。因为他们的剧场有2000个位置,连演3天,意味着要吸引6000人。当晚演出9点开始,没想到,我们7点半走到歌剧院门口就看到了一条长龙。我当时还觉得奇怪:难道今天还有其他演出吗?直到我们沿着队伍走到尽头,一眼看到大大的《雷峰塔》海报,我愣住了!他们就是在等我们!
    解放周末:为什么大家对中国故事这么感兴趣?
    谷好好:大家是对中国文化感兴趣,对中国感兴趣。
    西方的剧场礼仪是观众不能在演出进行中鼓掌。但希腊观众看《雷峰塔》,看到男女主人公对上眼的时候,会开怀大笑;看到盗仙草,满台的枪被踢出来的时候,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鼓掌,再看到了《水斗》的时候就忍不住拼命鼓掌了。我们的演员演完还在后台有些小得意地说:“终于把他们给‘撩’起来了!”
    那天,柏林艺术节的艺术总监也专程飞到希腊看上昆的演出,并且邀请《临川四梦》到明年的柏林艺术节去。我想,当我们有作品、人才、影响力的时候,海外的市场就会主动来招手。
    解放周末:除了做文化使者,你们还获得了商业上的成功。
    谷好好:对。去年我们的《临川四梦》在广州大剧院的票房是100万元。今年在上海大剧院的四本《长生殿》,连加座票都十分抢手,最终达到150万元的票房,收入创造了上昆历史上商演的新纪录——这150万元票房放在过去,可能是传统戏曲院团3年的票房总和。
    不甘心,昆曲不该进博物馆
    解放周末:看到今天的昆曲演出市场如此火爆,大家可能忘了,昆曲曾经一度无人问津。
    谷好好:1986年,我们昆三班进戏校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只管好好唱戏。当时我们很听话,每天昆团和宿舍两点一线。后来才发现这样不行,没人来看。当时有业内人士说,“昆曲就进博物馆吧,以后大家只要去博物馆看看图片、视频,知道中国曾有这样一个剧种就行了”。一听“昆曲博物馆”几个字,我就不甘心。
    但不甘心怎么办呢?那时候我们收入太少了!为了补贴自己,我们几个女同学一起到剧场对面的上海菜馆,每天傍晚从6点到8点兼职端盘子。老板知道我们是昆曲演员,就说,“别演出了,我店里全职的服务员工资都比你们高。”
    但大家都是从孩提时代就开始练功、学唱戏,对昆曲有着深深的感情,舍不得就此放手。大家暗自发誓,我们要演出,不仅要让这个剧种活下来,而且要活得好!
    也正是因为环境太困难了,所以我们迫切地想改变现状。昆曲不能成为活化石,就必须要有人来看。所以在上个世纪90年代后期昆曲最落寞的时候,我们不断走进大学、走近青年,开讲座和普及课程,告诉大家什么是生旦净末丑,昆曲美在哪里。校园里的年轻人喜欢昆曲,对传统文化感兴趣,让我们有了信心。到今天会有许多观众散场后主动来说,当年正是在学校里第一次接触到昆曲,现在才变成了“昆虫”(昆曲迷)。
    2004年我准备推出《一片桃花红》的时候,演出市场仍是困难重重。于是我开始琢磨,怎么走出舞台,去学营销宣传,去开新闻发布会,去结交朋友,甚至去地铁里打广告。当时有人就说,“谷好好你可真会折腾啊。”
    解放周末:后来,你就凭借《一片桃花红》和《扈家庄》得到了“梅花奖”。
    谷好好:对,我的个性就像刀马旦,不服输。学戏的时候,我到王芝泉老师家里,看到她1987年获得的梅花奖的奖牌就“供”在那里。我问老师,这是什么?老师说,“梅花香自苦寒来”,这是成为中国最好的戏曲演员的标志。从那时起,我就一直视此为目标发奋努力。但等我2007年真的拿到梅花了,就发现这还不够。我不仅仅是要想自己怎样演好,还要想怎么呈现更新颖,怎么去争取年轻观众,怎么营销、推广,让更多人了解昆曲。这些都为我今天的工作打下了基础。
    尊严,就在于把戏排出来
    解放周末:那个时候,你已经是角儿了。拉下脸去求赞助,会觉得有失尊严吗?
    谷好好:我想,如果还按过去的方式运作,仍然不会有人来理我们,那么我们对昆曲的热爱,就都是白费。在生存的紧迫感面前,能有人来看戏,能把戏排出来,就是我的尊严。
    而且,我那时去拉赞助的经历,总体来说还是很幸运的。因为我是温州人,就想到向上海的温州籍商人求助。我找到的是上海建桥学院的周星增董事长。其实当时我们素昧平生,我是从114上查了他们学院的总机,冒冒失失地打给他约见一面。随后带上我的身份证、工作证、照片,坐了1小时的公交车去见他,见了他就说:请你赞助我。
    解放周末:这1小时的车程里,心里想点什么呢?
    谷好好:非常挣扎。其实出发之前,我倒在家里的沙发上觉得好郁闷……心想,我怎么开口啊?我很想成功,但又担心不成功。社会大环境中都没有几个人喜欢昆曲,人家凭什么来资助我?我怎么样说服他呢?
    后来,我决定换个角度去讲。我不跟他讲昆曲,就说我们都是温州人。我告诉他,我要推出《一片桃花红》这样一部传统文化的作品,这对我的人生很重要,但是现在缺乏资金,能不能看在我这个同乡小妹的情分上先资助我?
    他当时就说,温州人在上海,做生意的多,从事文化工作的很少,所以他一定支持,要我“一定把戏唱好”。我有了启动资金,交给上昆,把这部戏排了出来。后来他没来看戏,但鼓励亲友都来剧院看,还让我给他学校的孩子们上传统戏曲普及课。
    解放周末:这件事情也影响你到现在?
    谷好好:对。我被深深触动了。让我感觉到,做人是要有情怀的,给别人带来快乐,是更高尚的快乐。
    我曾经穷过、苦过、累过,所以现在不希望我的团队再面临这样的问题。培养艺术家的气质和气场,是需要有经济托底的。我希望现在的演员能像老一辈艺术家那样钻研,不用像我们当时那样经历坎坷。他们需要体面、尊严,作为团长,我能给予他们的就是把环境做好。
    对经典自信,就是对文化自信
    解放周末:现在受市场追捧,你会担心很多事反过来侵蚀昆曲原有的清雅吗?
    谷好好:赚钱不是传统戏曲的目标。像昆曲走过这些年,对今天的状态我们很感恩知足。现在想的就是如何保护好这种生态,精益求精。
    对我个人而言,还兼挑戏曲中心其他事务性的工作。京昆越沪淮评弹,各个剧种都要保持自己的特色,培养自己的人才,打造出反映时代的正能量作品。为此,我在管理上就得全情投入。所以,有些真正“来钱”的机会恰恰是被舍弃的。
    解放周末:接下来面临的挑战是什么?
    谷好好:出作品。以戏推人,以戏育人。
    我们现在的创作紧紧咬住“经典”两个字。在《临川四梦》和《长生殿》之后,我们还想用当下的审美遵照原著的精神,把元曲四大家的经典剧目一台台打造出来。就像故宫修文物一样,一部部修出来。
    解放周末:有段时间一提要吸引年轻观众,舞台上就会搞点声光电、加点噱头和网络词语。
    谷好好:那时是对经典不自信,以为年轻人看不懂经典,我们还想过是不是要做一些浅显的东西来发展观众。但走到今天我们发现,随着时代的发展,越是经典,越有市场。四本《长生殿》和《临川四梦》火成这样,就是最好的证明。现在我们演出,台下40岁以下观众占到8成,30岁以下观众占到4成。
    上世纪末,我们到我国台湾地区演出。当时大家说,最好的演员和观众在那里。但今天我可以说,最好的演员和最好的观众都在我们这里。观众对传统文化的需求变得更强了。
    解放周末:现在的年轻演员能不能体会你这一片苦心?不少青年演员都试图做网红、上综艺节目、频频亮相荧屏,你支持吗?
    谷好好:支持。这种尝试可能有人赞扬有人批评,但我觉得,他们上节目宣传的还是戏曲,只要整体方向有利于剧种发展,有利于弘扬传统文化,我就支持。
    在当下这个时代,个人选择多元而且自由,我们所要做的,是用上昆今天的势头去感染人,用昆曲大环境的良好前景去集结人。年轻演员身上有无限可能。但最终,看一个演员有没有成就,归根到底还是看演员有没有思想,能不能用艺术魅力征服人。不管在舞台上还是网络上,都要经得起时间考验。
    离开是一种残忍,但我用另一种方式登台
    解放周末:对现在的你来说,昆曲意味着什么?
    谷好好:我自己对昆曲的感受也经过变化。最初昆曲于我是谋生,后来昆曲于我是荣誉。到了今天,昆曲于我,就是生命。
    我不再计较它给予了我什么,或者没有给予我什么,我只是想要和它在一起,山盟海誓,一起变老。我记得过去有媒体采访我,起标题说“谷好好一辈子嫁给了昆曲”。我觉得没错。昆曲对我就是有这样深的情感吸引。参加十九大回上海后,我也更加坚定了这份信念,而且这份信念也超越了我个人的情感。我爱昆曲,不仅是我对行业的自信,更是对传统文化的自信。
    现在我基本不再登台演出,但演出前,我会到舞台上站一会儿,想象下面坐满了观众,想象今天还是我登台唱主角。那种渴望还是有的。
    这也是一种残忍,因为我曾经是享受鲜花和掌声的人,我曾经是被宠爱着、捧着的。但今天很多年轻观众已经没有听说过我了。这种落差,别人很难体会。有时散场了,观众们从我身边挤过去,去要台上的主演签名、去献花,那一刻,我是落寞的。我爱舞台。其实现在我的舞台更大了,或者说,我用另一种方式登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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