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诗言志要清楚以什么来言志,用什么来抒情。诗歌写作是一种精神劳动,需要有丰富的生活积累和深厚的艺术修养。诗作者要在品格修养、生活修养和艺术修养三个方面下功夫。孔子说“有德者必有言”(《论语·宪问篇》),又说“君子登高必赋”(《韩诗外传》卷七)。前一句是说有德行的人一定有善言,后一句讲君子登高见广,能赋诗述其感受。这两句都是从写作主体的品格修养来谈的。诗作者为什么要有品格修养?这是诗歌的本质所决定的。诗歌是一种精神产品,精神产品不同于物质产品,不是用来吃、穿的,也不是当物件来使用的,是要传播给他人看的,是会影响读者的。一个诗人没有好的品格修养,写出来的东西格调不高,别人看了,接受了,就会有不好的影响;如果看的人多了,不好的影响就会扩大,甚至整个社会都会变得低级趣味了。这样的诗对读者无益,对社会有害,也就变成精神垃圾了。可见,品格修养对作者来说有多么重要!同时,诗歌写作是一种精神劳动,这种精神劳动既需要有生活源泉的灌溉,也需要艺术营养的滋润。没有生活源泉的灌溉和艺术营养的滋润,精神劳动就会疲弱,就会乏力,就产不出健康的果实。那么诗作者怎样才能既有德行,又有生活的矿泉和艺术的才能呢?一方面要像古圣贤说的登高见广,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善于向生活学习;另一方面要修身养性,“澡雪精神”,“积学以储宝,酌理以富才”,(《文心雕龙·神思》)积极向古今中外的经典作品学习,努力使自己成为有精神品格的人,有生活积累的人,有艺术修养的人。一个写作者有了美好的精神品格、丰富的生活积累和深厚的艺术修养,就不怕写不出好的诗歌,更不怕成不了真正的诗人。 再次,诗言志要懂得诗是神圣的,对诗歌要有敬畏感。《尧典》所载 “诗言志”是在“神人以和。……百兽率舞。”的景况中相伴而生的。《吕氏春秋·古乐篇》也有相近的记载:“昔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阕。”葛天氏是传说中的古代部落,这段文献真实描述了他们的宗教及娱乐活动:三个人拿着牛尾巴,边跳舞,边唱歌,歌辞有八段,可惜歌辞没有流传下来。但从同书所记的《玄鸟》、《遂草木》、《奋五谷》等篇目推断,内容大约是有关图腾崇拜、神话传说和农业生产的。这些歌辞即是原始的诗歌,它们不是独立存在,而是和音乐、舞蹈结合在一起的。可见诗歌是古代先民们劳动的产物,同时也与原始祭祀活动紧密相关,一开始就具有神圣性。笔者总以为诗歌的节奏性和音乐性,就是远古诗歌产生之初神圣性的符号遗存,它们是诗歌成为文学的桂冠的最原初的质素。可惜诗歌发展到今天,节奏和音乐的特性越来越模糊了,诗歌的神圣性似乎要被我们忘却了,对诗的敬畏感也荡然无存。这也许是现在任谁都可以写诗,任谁都想以诗的名义乱涂乱写的祸因吧,这实在是诗歌的悲哀。今天重温“诗言志”的诗学内涵,不能不重塑我们对诗歌的神圣感,要怀着虔诚之心、敬畏之感去对待诗歌。我们如果能有这样的境界,就不怕写不出好的诗歌,诗歌就一定能够重新回到人们的心中,重新成为文学的桂冠。 另外,诗言志既要学会能俗能雅,还要善于向其它艺术学习。“诗言志”这一诗学理论提出的时代,正是我国诗歌由初创走向成熟的时期。司马迁《史记·孔子世家》载:“古者《诗》三千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三百零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东汉王充《论衡·正说》亦载:“《诗经》旧时亦数千篇,孔子删其重复,正而存三百五篇”。尽管后世不断有学者依据各种史实否定这种说法,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即《诗》三百篇一定是在上古大量的诗歌创作的基础上筛选编订而成的。至于是谁编定的姑且不论,但有两点值得关注:第一,一种诗学理论的诞生,一定是在大量的创作实践的基础上提出来的,“诗言志”即是如此。第二,诗歌从初创走向成熟,也一定是经历了由俗到雅的过程。没有俗,就不可能有雅,俗和雅是诗歌的两种品格。当然这里所说的俗,绝不是低俗和庸俗,更不是媚俗。诗歌的俗,是指诗的素材是原生态的,艺术表现的手法也是稚嫩的和本色的,这样的诗歌往往带着生活的本真面貌,有着泥土的芳香和鲜活的生命气息,充满了人性的天真和诗性的意趣。它使诗歌永远保持新鲜的活水,促使诗歌走向高雅的殿堂。因此,诗歌写作应该由俗到雅,雅俗兼具。要做到这一点,就要善于向生活学习,善于向民歌学习,善于发现生活中本真的东西,还要善于向其它艺术学习,吸收其中的有益营养,提升诗歌写作的内涵,不断创新诗歌的结构形式,丰富诗歌写作的表现手法,努力提炼诗歌的语言,由俗到雅,雅俗相互促进,长此以往,当下诗坛那种粗鄙化和低俗化现象就会大为改观,诗歌就一定会走出一条创新之路。 文章来源:《中外文论》2017年第1期。 注 释: [1] 朱自清:《朱自清古典文学论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190页。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