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城》虽讲述的是极具当下性的新媒体红人的故事,其标题却来源自《法华经》中一个古老的寓言。计文君曾如此转述这段“化城喻品”: 一群人跟随导师寻找满是宝物的城市,经过漫长艰辛的寻找道理,已经疲惫不堪,难以继续。于是引导众人的导师就大展法术,幻化出一座满是宝物的城市,让众人栖息,众人以为抵达目的地,兴高采烈进城,感受各种美好。然后导师告诉众人,化城是假的,不是真的目的地。此时众人已经得到了休息和鼓舞,于是振奋精神,继续朝前走,寻找真正的宝地…… 计文君从“化城之喻”中引申出一个与所有人的成长有关的问题,当“你知道这座美轮美奂的城市是虚幻的,是假的,是通往真正目的地的驿站,暂栖之地”,是否会改变看向世界与自我的目光? 伟大的小说叙事从来不是朝向现实的,而是穿透现实,抵达更远处。我此前所谓“小说是言语的化城”,指的就是它作为“中间物”的属性。 小说不是目的,人才是目的。这个“人”包括作者和读者,以及作为作者和读者试验性存在的小说人物。 《化城》依然是在写人的成长。 读者会把它看成写所谓“新媒体”内幕的故事,就像《天河》被看成写戏梦人生,《此岸芦苇》被看成写教授丑闻……我不认为题材有特殊的重要性,一花既世界,人在世界里成长…… 至于说主人公的成长——哪有不写成长的小说呢?“天真”遇到世界,故事开始了,碰撞,破碎,纠结,痛苦,挣扎,内心被改变,完成成长——成熟、升华是正向书写的成长,堕落、沉沦是反向书写的成长。 好莱坞经典编剧教程里提到的“人物弧光”,大致如此,押上台面的价值在故事结束时被改变,这是成长,正向或者反向。《化城》里,我写了主人公酱紫很多改变——怀着巨大的“恶意”给了她密集的试炼——好在她有足够的顽强与我砥砺,她完成了通常意义上的成长,变得成熟,且并未失尽美好,但直到故事结尾处,她真正的成长,还没开始,带着希冀,看到了一点点想象中的光…… 我始终关注的是成熟之后的成长——姑且把它称之为“再成长”吧。 “再成长”的完成,是罕见而幸运的事情——所以,艰难也是必然的。 “再成长”如果发生,在时间刻度上,是发生在第一次成长之后的事,但事实上却不是一个重新开启的过程,它始终包含在第一次成长之中。 “化城”,是个体成长过程中的“途中物”,这是我对这一譬喻的另一重理解。 “化城”之所以是“化城”,就是“再成长”开始了——如果没有这次成长,抵达之处会被认定为“目的地”。 《红楼梦》中的人物不成长,已经是一种定论了,但以我看,是观者的眼光问题。作者写了人物的第一次成长,笔墨不多,但有,且准确充分,他倾全力琢磨着人物完成“再成长”的可能性在何处——何等艰难! “再成长”,展现的是勇敢看向终极问题且寻求答案的人心,是“化城”消失之后,继续前行的勇猛精进——也许拼尽终生之力,未必有些许所得,只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知道有光在,就好…… 2017年11月11日 枫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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