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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堂师友手札菁华》八册，钱基博、钱锺书父子遞藏，杨绛女史拟捐赠中国国家博物馆，先期授权人民文学出版社于今年1月印行。都五百馀通，裒然大观，不仅可供赏鉴，亦近代文献之渊薮。惟其中偶有非谭复堂师友所作而阑入者，或主名未考得者，今略为订补。另有两通书札为复堂友人所作而非致复堂者，依本书编例，不得列于正编，而可入附录中。 《复堂师友手札菁华》八册，钱基博、钱锺书父子遞藏，杨绛女史拟捐赠中国国家博物馆，先期授权人民文学出版社于今年1月印行。翻阅一过，锦笺纷郁，书体杂沓，辞旨佳妙，令人眼明。加之藏者釐定精审，编排秩如，都五百馀通，裒然大观，不仅可供赏鉴，亦近代文献之渊薮。惟其中偶有非谭复堂师友所作而阑入者，或主名未考得者，今略为订补如次。 项廷绶书游华山诗一首（1182页），后有跋云：“先生蜀人，官吾浙，足迹半天下，度陇一载，今将东还。”按复堂浙江仁和籍，非蜀人，且跋末落款道光九年八月，复堂生道光十二年，则此札断非致复堂。项廷绶，浙江钱塘人，词人项廷纪（莲生）之兄。至于此蜀人究为何人，俟考。 沈祖宪书札一通（1236页），致“云台二哥”者，札中有“十六日闻府主开缺养病之信”，“府主暂寓卫辉”云云。按府主指袁世凯，光绪三十四年十二月罢职回籍居住，云台即其长子克定。后又言及“豹岑兄”，即克定弟克文。沈祖宪，浙江绍兴人，袁世凯幕僚，曾与吴闿生合编《容庵弟子记》。 日人青木宣纯名刺并诗一首（1240页），诗有云：“枢垣有贤相，忧国违太和。优诏容高卧，恩纶赐养疴。”上款“袁宫保大人”，下署“辱友青木宣纯”。此札当为致袁世凯者，颂其林下退隐别有怀抱之意。青木宣纯曾任日本驻华公使馆武官，辛亥后袁世凯聘其为顾问。 杨度书札一通（1242页），致“夫子大人”者，具名“受业杨度”。札云：“前门送别之状，时时在人心目中。两年以来，常闻优游田畝，颐养康娱。此时社会思想，多祝吾师复出，以为安石不出，如苍生何。”又云：“至京与云台兄约，同赴彰德一行。”可知此札乃上袁世凯者，袁时退居彰德洹上村。杨度入袁幕，“夫子”、“受业”云云，即所谓拜门老师，非有学业之亲炙。 某某致慰公书札一通（1303页），札中代光云锦转呈对外蒙古形势之判断，末署一“澹”字。按慰公即袁世凯，字慰亭。书中称光云锦为同里，则作书者亦安徽桐城人。承同仁袁君家刚告知，其人当为陈澹然，民初任袁世凯总统府高等顾问。福建博物院藏有陈澹然致袁世凯一札，刊布于《福建文博》2009年第4期，取对本札，字迹相合。 以上五篇，悉与复堂无涉，凿凿可考。或为钱氏后来所得，偶夹于册中，而出版时未能辨识，遂一并载入，应从《复堂师友书札》中摒除。因帖册形态不明，羼入之原由，姑为推测如此。 另有两通书札为复堂友人所作而非致复堂者，依本书编例，不得列于正编，而可入附录中。一为陆心源三通之第一通（148页），致“季贶仁兄大人阁下”。按季贶即周星贻，札略云：“惠书并谭仲修文稿、杨惺吾书式均悉一是。仲修居杭州何处，亦祈示及，弟拟通书并寄新刊也。”则此札有关复堂事，星贻收到后转寄复堂一阅，故存其家。二为陶模一通（434页），致“蓝洲仁兄同门大人阁下”，蓝洲即陈豪，本书中存其致复堂书札有三十一通之多（283-433页）。 正编末有某某词稿一页（1286页），未知主名，词后小跋云：“奉和仲修仁兄同年赋雪均，即乞正拍。”谛辨落款，为“濬颐初草”四字，下钤“濬颐”白文联珠小印。按此即方濬颐，字子箴，号忍斋，又号梦园，安徽定远人。《复堂日记补录》卷二光绪十一年十二月廿八日条记：“过方箴老梦园，坐古香凹，清言读画。”《复堂类集》诗卷九有《和梦园先生留别韵送之淮上》《再送梦园》二诗。复堂原词《无闷·早雪》见《类稿》词卷二，梦园和词则未载其《古香凹诗馀》中，为集外佚词。台北“中央图书馆”藏有《方忍斋所著书》清稿本二十八种，联经出版公司1976年影印刊行，其中《忍斋文赘》《蟭螟》等为手书原稿，审其笔迹，与词稿同符合契，词稿为梦园真迹无疑。惟梦园道光二十四年已成进士，复堂同治六年方乡试中式，梦园何得谓复堂同年？盖人非同省，往往不明对方乡举年岁，误记误称，旧时多有。 此宗书札，钱锺书先生在世时，已将其中部分具史料价值者交由相关学者研究，如上述陈澹然致袁世凯札，中国社科院近代史所康右铭1979年在其《沙皇俄国是怎样利用中国革命来把我国外蒙等地沦为它的殖民地的》一文中已有引用，当时尚不知“澹”为何人。章太炎上其师谭复堂一书，钱基博先生早年在《复堂日记续录》跋记中已全文迻录，但流传不广，钱锺书先生复请刘仁达注释后发表于《历史研究》1977年第3期，乃成为章太炎研究之重要资料，惟两次录文都有误字，亟待校正。今全部手札得以彩色精印出版，嘉惠学林，为功匪浅。原册为毛边纸簿上简单黏贴，国博接受捐赠入藏后，倘能重加装治，则更利保存，若在适当时候公开展示，尤所望焉。 （作者为上海社科院历史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原载：《文汇报》2015-06-12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