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肩上蝶》中,宝宝化作白蝶振翅飞越沧海,从遥远的星岛为爱人严国带回了实验需要的花粉,并将小岛从毁灭性瘟疫中解救出来。然而在现实中,《肩上蝶》这部投资几千万的“魔幻爱情巨制”,却是一路艰难,最终在票房上败下阵来,注定是一只折翼的蝴蝶,飞越沧海的梦想恐怕很难实现了。 《肩上蝶》根据网络文学《你的肩膀上有蝴蝶吗?》改编,原文的形态与其说是短篇小说,不如说是一篇语言较为优美的抒情散文,它提供的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浪漫概念,而缺乏电影改编需要的情节上的起承转合,以及人物的基本设定、心理动机。举例来说,原文中对于男女主人公爱情的描写只是“相依在山顶望日出,相偎在海边送夕阳”——当电影创作者决定将一篇网络文学作为剧本的根基时,他必须清楚如何将如此空洞而缺乏想象力的文字,转变成丰富的、可视的影像。遗憾的是,这一转化并没有成功完成。影片开始对严国和宝宝爱情状态的表现是苍白、矫情的。于是,当严国身染重疾,宝宝决定化身蝴蝶换回他的生命这一关键情节出现之后,观众就会提出疑问:这对情侣的感情是否如此深厚?严国是否值得宝宝如此牺牲?当宝宝失踪之后,严国为何要对她忠贞不渝?这直接影响了观众的观影状态,从一开始就使观众带着怀疑或戏谑的目光去参与,这绝对不是一部好的商业电影与观众应该建立的联系——当然,影片中对此进行了一些补救,通过女记者杨霖的闯入,引出了关于严国和宝宝生活细节的回忆,如“调料小猪”、“手工饼干”等,可惜的是,此时片长已然过半,一些观众已经在白蝶哼哼唧唧的娇喘声中酣然入睡,或是起身愤然离席了。 导演张之亮最初希望以2000万的制作成本将《肩上蝶》打造成一部纯动画作品,后来在监制黄建新的建议下改为真人动画,宁波“稻草家族”公司的全程支持,让影片成了现在这样一部由陈坤、江一燕、桂纶镁、梁咏琪组成的明星阵容、大量3D特效、日本取景、久石让配乐的“魔幻爱情巨制”。从购买文学版权的2006年到现在,影片形态的几番转变,或许也是造成《肩上蝶》剧情元素混乱的重要原因之一。高科技环保理念与神话传说中的月老;3D打造的昆虫世界与二维漫画质感的“黑白老鼠”;在夜间散发荧光、宛若仙境的“月岛”,与突兀的、将观众立刻拉回SARS时代的防疫队员……创作者渴望让观众看到更多,思考更多,种种元素糅杂在一起,最终却成了一个“四不像”。事实上,哪一组元素都不能构成真正的戏剧矛盾。在宫崎骏的动画中,人类情感与环保常常是并行共生的,关键在于它们是否真正有效地围绕影片主题结合在一起。“魔幻”是形态,“爱情”是核心,“环保”,也就是我们所处世界的命运,是情感发生的背景与土壤。而我们在《肩上蝶》中看到的是,几个在影片中故作相爱姿态的主角,在虚假到像幻灯片一样的背景下,说着连他们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科技术语和环保概念,又让观众如何去完成情感认同、自我代入呢?冷幽默的瓢虫与蚱蜢固然可爱,它们的作用却仅仅局限于插科打诨,没有对主人公的爱情线索起到任何作用;“黑白老鼠”可以说是影片的一个小亮点,这部几分钟的小动画关于“承诺”、“等待”、“奉献”的讨论,倒是点明了影片其他时间费尽心机、翻来覆去想要对观众阐释的道理。《肩上蝶》中一男三女的人物关系并没有因为“黑白老鼠”而更深刻、更清晰,它只是这个冰冷的CG世界中一团温馨的、怀旧的小火焰,让花了几十元进影院的观众感受到些许安慰。 有意思的是,像《肩上蝶》这样一部制作、宣发费用耗资据说近8000万的影片,按说完全可以跻身大片行列,影片的定位却完全是一部“文艺小片”的姿态,以弱者自居。想在大片横行、商业肆虐的时代中艰难求生存,一个聪明的电影人,绝不应该把艺术与商业的界限勾勒得如此清晰,主动将自己分门归类,将艺术与商业两者之间原本就难以理清的矛盾作为一种生存策略。《肩上蝶》之前沸沸扬扬的档期变更事件绝对不是什么所谓“艺术与商业的争斗”,而是投资人、创作者和发行商共同的心理误区,对于影片形态与定位缺乏判断,导致制作、宣发等各个环节上出现的摇摆与犹疑,最终激发冲突,在票房上造成恶果。 尽管几位主创都还在微博上为《肩上蝶》摇旗呐喊,说它是一部导演和工作人员费尽心血的“诚意之作”,然而作为视听媒介的电影,它的“诚意”在银幕上应该是“可视的”。正如爱情会消磨,“诚意”也是如此,口碑再好的导演,一部烂片也足以为他的可信度打个折扣——观众可不会做创作者肩上的那只蝴蝶。 原载:中国艺术报2011-07-29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