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3月我应维也纳大学邀请,去那里讲学,借此机会便考察了那里汉文图书和年画的收藏情况。关于年画我已撰写了一篇文章,题为《1990年中国民间年画的新发现》,刊登在《民间文学论坛》1990年第5期上。现将我在奥地利国家图书馆所见的汉文珍本图书列录于一下。 奥地利国家图书馆汉文藏书虽不甚多,但其中珍本为数不少。我主要调查了小说、戏曲等俗文学,但也兼顾到其他种类的图书。 奥地利国家图书馆前身为宫廷图书馆。宫廷图书馆建立于十六世纪,1919年改为国家图书馆。该图书馆藏有1837年斯蒂凡·拉蒂斯拉夫·恩迪赫尔(StePhan Ladislav Endicher,1804-1849)所编的汉、满、日、朝文书目,奥地利文标题为《Ubersicht der Chinesischen,Mandsehouischen,Japanischen und Koreanischen Bücher der Kaiserlich K?nig Hof Bibliothek in Wien》(《维也纳宫廷图书馆所藏汉文、满文、日文、朝鲜文图书述录》)。1900年左右又有人编了此书目的续集,题为《supplement Chinesische[1] Bücher in der Kaiserlich K?nig Bibliothek》(《宫廷图书馆汉文图书目录续编》),其中收录有奥地利驻上海领事约瑟夫·哈斯(Josef Haas)1891年赠送给该图书馆的汉文图书(编号190至225)。以后还有人另外编过续录。 奥地利国家图书馆所藏汉文图书中,上图下文的明版书,比我在其他图书馆所见到的为多。该图书馆尚藏有不少早期用汉文撰著的天主教图书,其中有罕见的菲律宾刊行的汉文图书,此类出版物大约尚未引起中国研究家的注意。 《大明天下春》,残本,存卷之四至卷之八。此书为罕见的三栏刊本,与王古鲁在日本发现的滚调明版刊本(参见王古鲁编著的《明代徽调戏曲散齣辑佚》,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格式相同。上栏行12字,中栏行4字,下栏行16字。上栏和下栏有的页中有插图。每卷上栏、中栏、下栏各故事都有小标题。 我回苏联后查阅了多种汉文书目,未见到这本晚明戏曲选。后来在中国亦问过许多专家,都说未听说过。现在我正与复旦大学中文系李平教授合作,将我在丹麦皇家图书馆所发现的两部三栏晚明安徽滚调孤本,与这本奥地利国家图书馆所藏的晚明戏曲选刊本《大明天下春》一起,交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出版。因此在这里不多叙述。 戏曲方面除饶宗颐影印的万历年间刊行的《荔枝记》及上面所说的《大明天下春》外,尚未找到别的值得引起注意的刊本。 奥地利国家图书馆藏有几种明版小说残本及《聊斋志异》彩色插图手抄本(亦是残本),现列录如下: 一、《京本校正全像忠义水浒志传》,“水浒评林”刊本,只存卷17、18。卷18正文前题:“京本增补全像忠义水浒志传评林卷之十八”,半叶14行,行21字。这一版本与1956年代王古鲁影印的水浒评林日本藏本相同。据我所知,评林本除日本藏有全文本外,西欧图书馆所藏均为残本,如1980年我在西德哥廷根大学图书馆发现的评林本只有第20至25卷,亦为万历甲午年(1594)余文台刊本。罗马梵蒂冈图书馆,亦藏有评林残本(编号PalatinoIV/1292),曾见于展览窗内,惜未逐页翻读。 二、《刻全像五显灵官大帝华光天王传卷之二》,“三台馆山人仰止余象斗编,书林冒远堂任弘李氏梓”。上图下文,半叶10行,行17字,存卷2至4。此书即是余象斗编的《四游记》之一的《南游华光传》。孙楷第《中国通俗小说书目》(1957年,作家出版社)第170页曾注明此书“明本未见”。谭正璧、谭寻合著的《古本稀见小说汇考》(浙江文艺出版社,1984年,第323-325页)录有此书的上图下文本。《汇考》作者在书中写道:“曾获得木版巾箱本一部,惜已于十年动乱中失去。”维也纳藏本只存第二本(可惜不全),与英国藏本不同。 奥地利国家图书馆尚收藏有小说常见的清刊本,但有些版本孙氏目及其他书目均未著录,应引起重视,现将这些稀见本小说列录如下: 一、《好述传》,书名印在扉页中部,其右上方注明“嘉庆丙寅年〔1806〕镌”。左下方注明“福文堂藏板”。半叶11行,行22字。“义侠好述传目录”印明为四卷十八回,但书中却分六卷。第五卷从第十三回(“出恶言拒聘实憎奸险”)开始。第六卷从第十六回开始,目录前注明“名教中人编次”。正文前注明“游方外客批评”。孙楷第及大塚秀高书目均未收录福文堂本。《小说书坊录》第40一41页录有福文堂刊本9种小说,其中包括福文堂嘉庆年间刊印的《二度梅》、《说岳全传》等,但未收录《好逑传》。大塚秀高教授的书目增补第82页注明天津师范大学收藏有《好逑传》八卷本,由此可知几种版本卷数不一。维也纳藏本当为罕见的一种版本。 二、《绣像绿野仙踪》,扉页右上方注明“道光乙巳〔1845〕年新镌”,左下方注明“文绮堂藏板”。共八十回,有人像插图十六幅,插图背面有赞。有用大字刊印的序5叶(10面)。半叶10行,行25字。孙楷第书目、大塚秀高增补书目均未收录此板木。《小说书坊录》亦未提及刊印此书的书坊“文绮堂”。此版本当为罕见本。 三、《绣像第四才子书》,书名印在扉页中部,其上方注明“平山冷燕”,右上方题“天花藏批评全传”,右下方注明“壬寅新锓”,左下方注明“福文堂珍藏”。“刻天花藏批评平山冷燕目次”(2叶4面)。共4卷20回。插图5叶(10面)。插图的版心上方印有“福文堂”三字,下方印有“第四才子”四字。每幅插图上方题七字,第1、3、6、7、9、12、13、16、18、20回均有插图。正文前题:“新刻天花藏批评平山冷燕卷一”,下方注明“荻岸散人编次。”半叶11行,行21字。某些叶版心印有“振贤堂”三字。孙楷第书目、大塚秀高增补书目均未录福文堂的“平山冷燕”本。《小说书坊录》亦未录“福文堂”书坊。此书很可能是禅山(佛山)振贤堂本的再版本。大塚秀高增补书目(第65页,21022号)所收录的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仓石文库藏振贤堂刊本,也是半叶11行、行21字的格式,亦有插图5叶。维也纳藏本为“壬寅新锓”,可能是熹庆十七年〔1812〕刊本。辽宁省图书馆所藏振贤堂《平山冷燕》与《玉娇梨》乾隆47年〔1782〕刊本(见大塚秀高增补书目第69页、《小说书坊录》第39页),亦为壬寅年刊本。据《小说书坊录》说,我们今天所知的福文堂最早小说刊本《大说唐全传》为1783年刊行的。福文堂刊行的图书多为嘉庆、道光、咸丰年的。维也纳藏本很可能不是1782年再版本,而是1812年再版本,无论如何也是稀见的版本。 四、《绣像第一才子书》,扉页左下方注明“福文堂藏板”,上方注明“嘉庆十九〔1814〕重镌”,右上方注明“金圣叹批点”。每面插图均有赞,插图版心下方印有“福文堂”三字。正文前题“圣叹外书”,“茂苑评”。半叶11行,行25字。《小说书坊录》第40一41页未录《三国演义》福文堂本,大约福文堂本也是稀见版本。 五、《绣像第一才子书》,书名上方注明“圣叹外书”,右上方题“毛声山批评三国志”,左下方注明“芥子园藏板”。序末注明“顺治岁次甲申〔1644〕嘉平朔日金人瑞圣叹氏题”。共60卷120回,半叶10行,行23字。孙楷第书目、大塚秀高增补书目均未录芥子园本《三国演义》,只有《小说书坊录》(第29页,171号)录芥子园所刊题为《四大奇书第一种》的《三国演义》(北大藏本)不知同否,维也纳藏本当是较稀见版本。 六、《第一才子书》,书名印在扉页的中间,其上方注明“圣叹外书”,右上方题:“绘像三国志”,左下方注明“文畲堂藏板”。序下注明“顺治……圣叹氏题”。有印章二。半叶11行,行25字。此书为芥子园刊印的《三国演义》的翻版本,孙楷第,大塚秀高书目,其他书目未收录,只有《小说书坊录》录芥子园刊印的《三国演义》,大约是该板本的再版。《小说书坊录》第130页763号只录有畲文堂的《后红楼梦》及《第八才子书》,亦未注明此两种版本的刊印年代。当为稀见本。 七、《绣像第一才子书》,扉页上方注明“嘉庆庚辰年〔1820〕重镌,右上方注明“金圣叹批点”,左下方注明“永安堂藏板”。60卷120回。半叶11行,行25字。孙楷第与大塚秀高二目均未录此版本。《小说书坊录》录有藏于英国博物馆(参见柳存仁《伦敦所见中国小说书目提要》,书目文献出版社,第102一103页,及《小说书坊录》第58页)的永安堂1820年刊本:《第一才子书》。中国大约尚未发现此庚辰重刊本,此刊本当为稀见的版本。 八、《绣像汉宋奇书》,书名右上方题《三国水浒合传》,左下方注明“翰巽楼藏板”,右上方注明“金圣叹先生批点”。半叶12行,行30字。孙氏及大塚秀高二目均未收录《汉宋奇书》。柳存仁《伦敦所见中国小说书日提要》第168页录有《绣像汉宋奇书》(英国博物馆所藏的“大酉堂藏板”的版本)(见此书,书目文献出版社,第165一170页),但与此版本不同。东柏林国家图书馆藏有三国水浒合刊本,书名题为《英雄谱》(缺第一本),未注明书坊,当不是维也纳藏本。维也纳藏本是l859年入藏维也纳民俗博物馆的(至今仍藏于此馆内),是十九世纪上半期刊本。《小说书坊录》未收录。 九、《第一奇书》(即《金瓶梅》),书名上方注明“康熙乙亥年〔1695〕”,左下方注明“在兹堂”,左上方注明“李笠翁先生著”,半叶11行,行22字。无插图。《小说书坊录》第26页注明北京图书馆藏有此书,因此在这里不细录。 此外,奥地利国家图书馆还藏有石印或铅印小说数种,现列录如下: 一、《绣像绘图东晋演义》,石印本,历史小说,八卷,正文前注明“秣陵陈氏尺蠖斋评释”,有插图8幅(每图画四人)。存1本。 二、《燕京评花录》(即《品花宝鉴》),石印本,有写刻序。60回。半叶28行,行57字。孙楷第书目(1957年)第129页录有此书的1913年石印本。 奥地利国家图书馆藏有两种《红楼梦》版本,其一为较常见的《增评补图石头记》,蛟川大某山民加评,海角居士校正,大约是上海1898年的石印本(参见一粟《红楼梦书录》,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8年,第59页)。另一为《大字足本全图红楼梦》,版心中题:“增评加注全图红楼梦”。半叶16行,行34字。 奥地利国家图书馆所藏的文言小说中,《聊斋全图》应引起足够的重视。此书有小说正文,有精美彩色插图。正文用工整而秀美的楷书抄就,半叶9行,行17字。存第2、3、4、5函。每册的行与字数不等。有的故事开头在一册,下文则接续在下一册。抄本高18公分,宽16公分。 以前苏联科学院东方研究所列宁格勒分所也藏有《聊斋志异》精美彩色手绘插图本,六十年代初送还中国,现收藏在北京图书馆,可惜未能一阅,无法与维也纳藏本比较。 奥地利国家图书馆所藏其他汉文古旧图书,我以为也应引起重视。如该馆收藏有应引起民间文学研究者注意的广东民歌选《击壤新歌》,书名印在扉页的中间,其上方注明“滘表原本”,右侧上方注明“本集所选已刻不载”,左侧上方注明“二集嗣出”,左下方注明“富文堂藏板”。“滘表歌试选目录”后有序,题为“歌原”。有序的民歌选本较为少见。半叶10行,行24字。奥地利国家图书馆书目注明该书为1800年左右的刊本。 此外,还有尺牍类作品也应引起注意,如明刊本《新锲全补天下四民利用便观五车拔(?)锦》,万历丁酉岁〔1597〕孟春月书林郑氏云斋绣梓,存第29、30、31、32、33卷。分上下两栏,上栏半叶15行,行15字,下栏半叶13行,行18字。此书是明末为市民刊印的百科性尺牍读物,33卷。上海古籍出版社正在影印冯梦龙的《折梅笺》,据社长魏同贤先生说,我在奥地利发现的这一藏本的内容要比《折梅笺》丰富,可能冯梦龙是根据这部书编撰的。待考。 奥地利国家图书馆还藏有上图下文的《孝经》残本,版心印有“孝经”二字,有“唐明皇御制序”。序后注明“天子章第二”、“诸侯章第三”等等。半叶10行,行15字。只存8叶。《孝经》刊本甚多,不知此刊本是否属于稀见本,据了解北京图书馆未藏有此刊本。 奥地利国家图书馆还藏有上图下文的《千字文》,亦为残本。版心印“千字”二字。缺扉页。有粗制插图。有一页上方插图左边注有“千文”(大字体)二字,其下印有两行小字: “万〔历〕十九年〔1591〕 黄氏新刊”。 黄氏不知是何人。将此刊本与苏联科学院汉学图书馆收藏的光绪甲辰〔1904〕学院前守经堂石印本《蒙学教科千字文图说》作比较,可以看出,1904年石印本为上文下图本,并有多幅反映新生活的插图。二者文字次序也不相同。 奥地利国家图书馆尚藏有明版汉文耶稣教图书。如“大明崇祯丁丑岁〔1637〕二月既望”“远西耶稣会士艾儒畧识”、“晋江景教堂绣梓”、“耶稣会中同学阳玛诺仝订”的书,书末题《天主降生出像经解引》。该书上图下文,半叶8行,行16字。艾儒畧是意大利著名传教士,原名Giulio Aleni(1582一1649)(参见Dictionary of Ming BiograPhy 1384一1644(明代名人传),New York and London,Colombia University press,1976,v.1,P.2一6)。该传注明艾儒畧曾于1637年出版《西方问答》一书,是晋江(福建省安溪县)人蒋德璟(中葆,若柳)所订。《西方问答》藏于梵蒂冈图书馆。维也纳藏本缺扉页,可能为另一版本,因未注有“蒋德璟”三字,虽然此书亦为晋江人所订。阳玛诺大约是西方人或中国人用的西方名字。此书内容包括马太传、鲁加传福音书。北京图书馆藏有艾儒畧的另一著作《西学凡》(参见北京图书馆善本〔目录〕子部第1429页)。日本《内阁文库汉籍分类目录》第314页录有艾儒畧撰写的《三山论学记》。《明代名人传》未录他的这一著作。 奥地利国家图书馆还藏有《进呈书像》一书,半叶9行,行20字,有全页大幅插图。此书可能为明版残本。 该图书馆收藏有菲律宾马尼拉1606年用汉文刊印的《新刊僚氏正教便纂》一书,菲律宾明代刊印的汉文图书,大约除英国龙彼德教授外,尚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据说,北京图书馆未收藏菲律宾的汉文图书。 奥地利国家图书馆还藏有几种满文(或满汉合璧)图书,因我不懂满文,只录书目如下: 一、《满汉对音同声类集》,37页。中国民族古文字研究会刊印的《世界满文文献目录》(北京,1983年)收录有大陆及台湾、日本、苏联所藏满文图书及抄本,但未录此书。M·沃尔科娃编撰的《苏联科学院东方研究所所藏满文木板书叙录》(第一册,莫斯科,科学出版社,1988)亦未收录。大约是罕见本书籍。 二、《满汉类书全集》,2册。《世界满文文献目录》未收录。但沃尔科娃的《叙录》第108一109页,第264号注明此书在苏联、美国、日本(东京)、法国都有藏本。 三、《诗经》(满译本)3册。《世界满文文献目录》第54页录有数种满文本《诗经》,不知维也纳藏本为哪一种。 此外,维也纳民俗博物馆还藏有一中文抄本,内容为苗族凤俗画及这些图画的解说文,右页为画,左页为文,这一抄本颇有价值。据我所见,苏联与德国亦藏有类似手绘图本,但不知维也纳藏本与苏、德藏本有无不同,因为这是另一专题,与本文关系略远,故详细的考察与研究只能留待来日了。 维也纳所藏汉文古籍虽然数量不多,但不乏珍贵的明版孤本及清代的稀见本。 注释: [1]Chinesische:当作Chinesischen,后面少了一个n。 [作者简介] 李福清,苏联科学院高尔基世界文学研究所。 原载:《文献》1992年02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