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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晓铃先生和“双棔书屋”藏曲 ——《绥中吴氏抄本稿本戏曲丛刊》序

http://www.newdu.com 2017-10-30 中国文学网 吴书荫 参加讨论
二○○三年恰值首都图书馆九十周年馆庆,准备将吴晓铃先生赠与该馆的稿本、抄本戏曲,汇辑成《绥中吴氏抄本稿本戏曲丛刊》出版,作为馆庆的一项重要活动,同时也为研究者使用以及戏曲院团“推陈出新”、排演新剧目参考。于是让我来担任主编工作,我感到在较短时间里完成这样繁重的任务,有些力不从心。但盛情难以推却,而自己作为后学,曾经受过吴先生的教导,也应当义不容辞,只好恭敬从命,勉力为之。
吴晓铃(一九一四—一九九五),辽宁绥中县人,自幼随父亲居住北京。因其父藏书绿云山馆,也自称绿云山馆小主人吴嘿斋。他自己的藏书室则为“双棔书屋”。由于自幼酷爱古典小说和戏曲,一九三五年,他由燕京大学医学预科转入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学习。一九三七年毕业,留校任教。一九三八年奔赴敌后昆明,受聘于西南联大中文系。一九四二年八月,他应邀赴印度国际大学中国学院执教,授课之余,学习和研究印度古典戏剧。一九四六年底,回到北平,一九四七年,供职于巴黎大学北京汉学研究中心,仍在北大、清华、辅仁等校兼课。一九五一年为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研究员,兼学术秘书。一九五七年转入文学研究所,从事古代文学研究,一直到他逝世。
     早在燕京大学读书时,吴晓铃就曾经受到郑振铎先生的亲炙,在小说戏曲文献、版本目录学方面,得到过郑先生的真传;转入北大后他又师从罗常培、魏建功两先生,学习音韵、训诂、校雠、考据之学,打下了坚实的传统治学基础。他兴趣广泛,博恰多闻,具有深厚的学术造诣。其学术研究始于上世纪三十年代末,在极其艰难的战争环境下,撰写了许多高质量的戏曲考证文章,如发表在一九四一年《星岛日报•俗文学副刊》上的《〈青楼集〉作者姓名考辨》(第二十九期)、《杜仁杰生卒考辨》(第四十二、四十三期)等,都是这方面的力作,在当时很有影响。前一篇曾受到陈寅恪先生的赞赏:“论据精确,钦服至极”(致副刊主编戴望舒函)。他还撰写了《吴兴周氏言言斋善本剧曲叙录》、编辑了《鄞马氏不登大雅文库剧曲目录》、《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研究所善本剧曲目录》,后者著录详尽,便于使用。建国以后,他公务繁忙,仍利用公余空闲时间,主要从事戏曲文献校勘整理工作。一九五四年,他用自己所藏汲古阁《绣刻演剧》(即《六十种曲》)初印本零种及其他明刊本,对开明书店排印本《六十种曲》作了校订;这一年他还以明万历间香雪居刊王骥德校注本《西厢记》、明崇祯间凌初成刊朱墨套印本《西厢记》为底本,校以明弘治十一年北京岳氏刊本等九种重要明清版本,并加以简明扼要的注释,“搞出一个比较接近于旧本(不是原刊),而又适合于一般阅读欣赏的本子”,由作家出版社出版。一九五八年,为了纪念世界文化名人关汉卿戏剧创作七百周年,他和语言所的李国炎、单跃海、刘坚编校了《关汉卿戏曲集》,使关氏遗作首次结集出版。吴晓铃深得郑振铎先生器重,五十年代初,郑氏把编辑《古本戏曲丛刊》的设想,首先告诉他并聘请他出任编委。他执弟子礼甚恭,“有事服其劳”,倾全力予以协助,不仅为其奔走效力,而且献出自己的藏书供选用。八十年代初,由于主编郑振铎和编委杜颖陶、阿英、傅惜华、赵万里、周贻白、赵景深都已先后逝世,主编《古本戏曲丛刊》五集的重担自然落在吴先生的肩上,他不负重望,率领同道,使《丛刊》五集于一九八五年由上海古籍出版社顺利出版。《古本戏曲丛刊》是迄今为止最大的戏曲总集,郑振铎、吴晓铃等先生及其他参与者,为它所做出的贡献,功在当代,泽惠后世,永远受到人们的敬仰。他研究的另一个重点领域是古典小说,对《西游记》、《水浒传》、《红楼梦》、《三侠五义》等都有研究文章,考证精审,不乏新见。他撰写了关于《金瓶梅》的系列论文,特别是《〈金瓶梅词话〉和李开先的家事与交游》、《〈金瓶梅词话〉与李开先的〈宝剑记〉比较研究》两篇文章,较早提出这部奇书的作者为李开先,引起同行的关注和重视。他还写过《说“夸张”——关于相声散记》、《关于“影戏”与“宝卷”及“滦州影戏”的名称》等涉及曲艺的文章。
     吴晓铃大学毕业后,曾一度应华粹深先生邀请,到中华戏曲专科学校兼课。从这个时候开始,他广结戏曲艺人,像与他过从较多的著名武生演员王金璐,就是该校的高才生。后来,郝寿臣、马连良、侯宝林等许多著名表演艺术家,甚至著名的电影演员王晓棠夫妇,也都是 “双棔书屋”的座上客。他们彼此尊重,互相学习,切磋技艺,成为莫逆之交。他曾经担任《马连良演出剧本集》的策划和总纂,编辑过《郝寿臣脸谱集》,帮他记录整理《捉放曹的人物创造》,为侯宝林等人撰写的《相声溯源》,调查资料,并负责审稿任务。他还帮助演艺朋友整理舞台艺术经验,甚至替他们代笔,曾经开玩笑地对业师吴小如说:“将来我可以出一个《捉刀集》了。”吴晓铃先生热情豪爽、乐于助人的品格,赢得了梨园行的尊敬和信赖,在当代研究戏曲史的学者中恐怕很难找出第二人。他通过观摩演出,和演艺人士的亲密交往,使他了解舞台情况,熟悉梨园掌故,对其研究工作大有裨益。他既重视文献资料,又不局限于文本,另辟蹊径,故每发为文章多能联系舞台演出实际,中其肯綮。他生前已结集的《双棔书屋剧考零札》(尚未正式出版)中,不少精辟凝炼的短文,就是这方面的力作。他还翻译过印度戏剧《小泥车》、《龙喜记》、《沙恭达罗》等。据云,他的家人准备将其遗著和遗稿整理出版。
     吴晓铃先生不仅是著名的戏曲、小说研究专家,而且也是一个聚书极富的藏书家,其藏品之多之精早就蜚声于外。记得一九八三年五月,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召开了“古本戏曲小说丛刊”出版工作会议,国务院古籍整理出版规划领导小组组长李一氓同志讲话时,希望《古本戏曲丛刊》五集的出版质量要超过前人,于是举出毛晋汲古阁《绣刻传奇》的初印本,顺便询问在座的吴先生:“谁有全书?”他答曰:“我有。”李老感慨地说:“我真不胜羡慕之至!我才凑了两本。” (笔者与会记录)与会者也莫不对“双棔书屋”的藏书表示赞叹不已。吴先生辞世后,夫人石素真女士和女儿,遵照先生的意愿,希望能将他的藏书妥善保存,使其完整地传流于后世,故而有意赠与首都图书馆庋藏。经过多方面的努力,终于在二○○一年由首都图书馆历史文献中心入藏,特辟“绥中吴氏藏书”的专门藏书室,并进行系统的分类整理,正抓紧时间编出专题目录,供给专门研究者和读者查阅使用。
     绥中吴氏藏书,计有各类古籍二二七二部,六三六二册,其中明刊本七十三种,清乾隆以前刊本七十多种,多为善本珍椠;清中后期的刻印本一千多部,其余都是明清的抄本,不乏珍稀罕觏之本,还有少数稿本。另有梵文和孟加拉文图书五六四册。吴先生的藏书与他的兴趣爱好和学术研究的需要有关,同时也受郑振铎等藏书家的影响,以古典小说、戏曲和曲艺(包括宝卷、子弟书和鼓词)为主,构成“双棔书屋”藏书的最大特色,颇具文献价值和研究价值。像明万历四十年周氏大业堂刊本《通俗演义西东晋志传》、崇祯二年己巳刊本《禅真后史》、崇祯刊本《金瓶梅》(残)、贯华堂刻本《水浒传》、乾隆二十九年刻本《绿野仙踪》、乾隆二十九年刊大字本《痴婆子传》、乾隆五十年董显宗抄本《斩鬼传》、以及程乙本《红楼梦》等,都是《双棔书屋》古典小说的精品。尤其是乾隆五十六年舒元炜精抄本《红楼梦》,是该书刻印本之前的最早传抄本,它比较接近于曹雪芹的原著,被海内外红学家所瞩目。它和《斩鬼传》一道被影印收入中华书局出版的《古本小说丛刊》第一辑。在曲艺类藏书中,有宝卷一八七种,已被车锡轮《中国宝卷总目》所著录,如明嘉靖二年刊本《皇极金丹九莲正信皈真还乡宝卷》(另有一种朱丝栏精抄本)、要比《中国古籍善本书录》所著录最早的嘉靖二十二年刻本《说师本愿功德宝卷一卷佛说三十五佛名经一卷》早二十年;又如康熙十年刊经折装《大藏苦功悟道宝卷》、旧抄本《东岳泰山十王宝卷》,也都是非常稀见之本;至于明初黑口金镶玉装《销释金刚科仪录说记卷》、明刊《销释准提复生宝卷》,虽然已经残缺,但无他本可替代。据傅惜华《子弟书总目》著录,公私收藏子弟书有四四六种(可能还不止此数),而绥中吴氏就收藏有一百多种,可以和中国艺术研究院图书馆(傅惜华旧藏)、台北中央研究院傅斯年图书馆鼎足而立。其中绝大多数是百本张的抄本,有早期作者罗松窗的代表作《红拂私奔》,以及裕文斋梓行的韩小窗《得钞嗷妻》、别埜堂抄本《齐陈相骂》、三盛堂梓行的《崇祯爷分宫》等,都是不经见的珍本,至于《三皇会》、《干鲜果菜名》更不见著录和收藏。
     在绥中吴氏藏书中尤以戏曲古籍最为突出:(一)数量大、涵盖面广。汇集了元明清三代乃至民国时期的重要曲集和主要作家的戏曲作品,举凡杂剧、南戏、传奇、宫廷大戏、承应戏、皮黄、影戏、曲选、剧目、曲话、曲韵、宫谱、乐谱,以及散曲、诸宫调和俗曲等,靡不热心搜求;明清刊本、覆刻本、影印本、排印本、传抄本、稿本以及日本精装本近千部(这只是初步统计,实际数不止),犹如一座规模宏伟的古典戏曲文化宝库。品种繁多、内容丰富,真是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给,国内除少数藏曲丰富的大型图书馆外,一些中小型图书馆只能望其项背。(二)藏品专题性强、版本价值高。如《西厢记》是吴氏的重点收藏,搜集了不同时期各种版本约四十种,像各种金圣叹评点的第六才子书《西厢记》就有十二种之多,治曲者莫不知道吴山三妇曾评注过《牡丹亭》,而他所藏《吴山三妇评笺注释第六才子书西厢记》却不为大家所知晓,至于明刊徐笔峒批点本、清抄朱璐评本《西厢记》都是流传甚少的善本。清代蒋士铨的戏曲作品也是他用力收藏的,有《蒋茗生藏园九种曲》、《藏园九种曲》(吴晓铃注:与通行本异)、《红雪楼十二种填词》、《清容外集》、抄本《铅山逸曲三种》等,几乎包括了重要的本子。像《琵琶记》、《牡丹亭》等名剧,也都搜集有多种版本。他的主要藏曲虽然以清刊本为主,但也有不少明刊善本,尤其以汲古阁《绣刻演剧》初印本最有名,国内公私收藏也凑不齐一套完书,因此,吴先生为拥有它而感到自豪。今核查,有三十二种初印本,如果去掉复本,今尚存《金钗记》、《鸣凤记》、《八义记》、《明珠记》、《玉簪记》、《还魂记》、《紫钗记》、《南柯记》、《春芜记》、《怀香记》、《绣襦记》、《投梭记》、《锦笺记》、《紫箫记》、《白兔记》、《昙花记》、《龙膏记》、《飞丸记》、《节侠记》、《双珠记》等二十种,残本三种:《寻亲记》(存卷下)、《精忠记》(存卷下)、《赠书记》(存卷上)。还另有一部由实获斋刊印的《六十种曲》,吴氏藏书草目中注云:“内有初印本五十二种。”而在《绣刻演剧》初印本第二套的扉页上,也标有“实获斋藏版”字样,由此可知实获斋刻本也可能是初印本。如果确实是这样,他说有“全书” 也就不是夸饰之词。不过也有学者对实获斋本提出质疑:“实获斋和汲古阁是什么关系?仅仅是第二帙由实获斋藏版还是全书均由实获斋藏版,这些都是待揭的谜。”(蒋星煜《汲古阁〈六十种曲〉及其〈北西厢〉》)这还有待于发掘新材料,作深入研究,才能进一步证明实获斋本是否是初印本。在清刊本中多数是各时期的原刻初印本,如清初刻本李渔的《笠翁十种曲》、徐沁的《曲波园二种曲》,康熙刊本嵇永仁的《扬州梦》、《双报应》传奇,苍山子的《广寒香传奇》、□顼的《迎天榜》(已故陆萼庭先生考订作者为黄顼传)、孙楷第先生旧藏原刊本《西堂乐府》等,都应当是难得的刊本。(三)重视梨园抄本蒐集,反映舞台演出面貌。吴晓铃先生经过辛勤搜集,甚至亲手抄录,积累了大量未经刊印的珍稀抄本,是其所藏刻本的两倍。如南府、升平署和班社艺人的演出本,包括承应戏、皮簧戏及各种宫谱和乐谱,还有古吴莲勺庐和饮流斋等名贵抄本,都具有独特的文献收藏价值。(四)批注、校勘、题跋和题记本较多,具较高的研究价值。除了少数名家批校题跋外(如许之衡所批王国维本《曲录》以及对抄校本明清传奇的题跋),绝大多数出于吴晓铃先生的手笔,如为《录鬼簿》、《曲品》、《今乐考证》等所写题跋或批注。他每得善本佳刻或罕见抄本时都写有题记,仅戏曲部分就有六十多篇。这些题跋和批注,不是考订作者、订正著录失察、校勘文字讹误,就是叙说版刻源流、对比版本异同、评骘艺术高下,皆有独到之处。当然不少题跋也写出他的淘书经过,从中可以窥知,他每获一珍本秘籍所付出的艰辛和心血,令人肃然起敬。
     综上所述,绥中吴氏藏书虽然数量不及大藏书家,但他独特的藏书品位和实用价值,可以和鄞县马氏“不登大雅堂文库”、东至周氏“几礼居”、大兴傅氏“碧蕖馆”、吴兴周氏“言言斋”相媲美,吴晓铃是继马廉、郑振铎、周明泰、傅惜华、周越然、阿英之后,研究小说、戏曲、俗曲的著名学者和藏书家。
     他的藏书目的非常明确,不是为了插架缥缃、清玩鉴赏,而是供自己研究使用和服务于社会。首都图书馆本着“以人为本,读者至上”的办馆宗旨,决定开发利用吴氏藏书,使私家藏书变为社会共同的文化财富,更好地服务于广大读者和研究者。因此,他们首先将绝大多数未经刊行和名家过录的珍稀抄本或稿本,经过筛选和整理,编辑成《绥中吴氏藏抄本稿本戏曲丛刊》。学苑出版社得知后,大力扶持学术研究资料的整理出版工作,慨允将其出版,以禆助学人之所需。
    《绥中吴氏藏抄本稿本戏曲丛刊》共收录戏曲、剧目、曲评与戏曲史料等共四五一种,分为精装四十八册。计有:
    元代清代杂剧一七种 附民国杂剧一种
     元杂剧仅收朱璐《朱景昭批评西厢记》一种,吴晓铃先生在他整理的校注本《〈西厢记〉前言》中,称它是稿本,我们认为用“旧抄本”的说法比较审慎恰当。此书不分卷,十六套,题“(元)王实甫撰关汉卿续朱璐批评”。它与雍正刻本《才子牡丹亭》版式一样(此本原为吴兴周氏言言斋旧物,后归吴氏所藏),都是上下对开两栏,上栏为批评文字,下栏乃正文。它不见于前人戏曲书簿著录,也无刻本传世,从不被海内外其他研究《西厢记》的学者提及,很可能是唯一的存世孤本,因此显得特别珍贵。
    所收清人杂剧十六种,如裘琏的《万寿无疆升平乐府杂剧》、半粟的《南华梦杂剧》、佚名的《恒娘传杂剧》和《杨妃春醉》等,都是不见于著录的孤本。孔昭虔的《孔荃溪二种曲》:即《荡妇思秋》和《葬花》,不见有刊本传世,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集部下』著录,山东省博物馆存有《荡妇思秋》一卷、《葬花》一卷稿本。今又多出此二种曲的抄本,可资校勘和比较之用。《杨妃春醉》仅存一折,封页题作“环影”,吴氏标为“稿本”。庄一拂《古典戏曲存目汇考》据叶德均《曲目钩沈录》著录,清人亦斋撰有《环影祠》传奇,同样也是谱唐明皇、杨贵妃故事,剧本已佚。我怀疑这孤零零的一折杂剧,又题作“环影”,有可能是《环影祠》的佚曲。
    明清传奇七二种
     收录明代传奇二十五种,清代传奇四十七种,总计七十二种,主要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名家的抄本、改订本,另一种是稀见抄本和稿本。
     前者有古吴莲勺庐、饮流斋等名抄本,以饮流斋抄本最引人瞩目。饮流斋是近代著名曲学家许之衡(一八七七—一九三五)的室名。他字守白,号曲隐道人,浙江仁和(今属杭州)人。生于广东番禺,为康有为的入室弟子。清光绪二十九年贡生,后毕业于日本明治大学。一九一七年九月,吴梅应聘为北京大学教授,许之衡与他、李释勘、刘凤叔等曲家订交,共同研讨曲律。许氏精于曲学,一九二二年秋,吴梅南归,向校方荐许以自代。一九二三年十月,许之衡担任北大曲学教授、国学门导师。著有《曲律易知》、《词学研究》、《守白词》、《中国音乐小史》以及《玉虎坠》、《锦瑟记》、《霓裳艳》等传奇。一九三五年二月病逝。他所精心抄录或改订的明清传奇名著,为治曲者所重,除《金丸记》、《五福记》、《潜龙佩》(朱丝栏抄本)三种外(前两种为周明泰几礼居收藏,今归上海图书馆;后一种傅惜华旧藏,今属中国艺术研究院图书馆),其余三十一种成为“双棔书屋”的精品。计有《双忠记》、《胭脂记》、《投笔记》、《金貂记》、《祝发记》、《鹦鹉洲》、《灵宝刀》、《紫钗记》、《改本邯郸梦》、《重校双鱼记》、《一种情》、《桃符记》、《旗亭记》、《双金榜》、《花筵赚》、《云台记》、《元宵闹》、《绾春园》、《想当然》、《凤求凰》、《倒浣纱》、《占花魁》、《麒麟阁》、《太平钱》、《艳云亭》、《朝阳凤》、《未央天》、《聚宝盆》、《扬州梦》、《阴阳判》、《玉梅亭》等。许氏为审音订律之专家,对其中《胭脂记》、《想当然》、《艳云亭》和《玉梅亭》四种,因通行伶工俗本,或曲律舛谬,或句法漏略,或句读全乖,均为更订。这项工作主要完成于他在北大执教期间,大多数过录本或改订本都写有题跋。如:一九二六年四月所写的《朝阳凤传奇》题识云:
     《朝阳凤传奇》,据《曲录》有二本,一本为朱良卿撰,一本为朱素臣撰。今细察此本乃素臣所作也。余读素臣《十五贯传奇》,《监会》一出,用〖北新水令〗、〖南步步娇〗合套,全出用车遮韵;又读其《聚宝盆传奇》,《完城》一出,又用〖北新水令〗之南北合套,全出亦有用车遮韵;今此本《救瑞》一出,又是〖北新水令〗之南北合套,亦是用车遮韵。笔墨既然相同,而车遮一韵亦屡用不厌,因此定此为素臣之作,碻然无疑。
     只有读书认真细致,对作家作品和曲律了然于心,才能作出如此精辟的论断。又如一九二七年八月撰写的《云台记》跋语:
     《云台记传奇》,明薄俊卿撰。此为明文林阁十种本。按:文林阁十种,海内藏书家,久不闻有其书。今虽未能十种并获,然获其一脔,亦可翘异于词坛矣。其中关目结构,亦有稍可议者,如分为四十四出,未免颇嫌其多;过场短剧,可剪裁删节者,正自不乏。然细审之,其关目之欠灵动,排场之欠紧凑,确是明中叶作者之派。以视晚明灵巧机括,虽似稍逊,然论时代则益可宝贵矣。
     一针见血指出明中叶戏曲篇幅冗长、关目散漫、缺乏灵巧的弊病。其他题跋也都评品得当,发人深省。这里就不一一举例。饮流斋抄本曲本的公开出版,将会引起戏曲研究者的兴趣,满足大家盼望已久的期待。
     后者主要是尚未公诸于世的孤本、稀见本和稿本,如《如意缘传奇》,北大藏本仅存十出,而此为完帙,又如《禅仙逸史》,除此本外,另有一种道光残本(存卷下),为饮流斋所得,后归傅惜华;他如《双义缘》、《如梦缘》、《平蛮图》、《玉狮记》、《鸳鸯楼》、《本草记》等都不见于著录;勺园(即金绶熙,庄一拂《古典戏曲传奇汇考》则误作铁宝)的《青楼烈》(又名《黑海莲》),均系未刊印的稿本。《南楼记》写冯婉贞与严耕事,与另本写刁南楼事的《南楼记》(又称《南楼传》)迥然有别,虽然仅存三出,也收入《绥中吴氏抄本稿本戏曲丛刊》中。《古本戏曲丛刊》五、六、七、八诸集,主要收清人传奇,吴晓铃先生亲自拟订了入选目录,他准备选用自藏的清抄本、稿本传奇就有十四种之多。如“五集”已收清初智达《增广归元镜》、黄钺《四友堂里言》、佚名《葫芦幻》、《金兰谊》、《玉蜻蜓》等五种,为避免重复,就不再收入这个丛刊了。本丛刊所选作品除珍稀者外,还以有吴氏题跋者居多,如,他一九七六年四月二十二日题《逍遥亭》的跋语,云:“一九三八年,见旧抄本《红雨绿雪楼三种曲》于隆福寺三友堂,即此本及《敬寿碑》、《三缘报》是。当时曾以钢笔录此剧二出及《敬寿碑》全帙。一九五一年誊真《敬福碑》,今又抄出此本,先后凡四十载,余亦垂垂老矣。……作者传系罗梅江,未遑考索,仅记。”传此书后为路工所得,不知尚在人间否?今存此二本,已收入本丛刊中,可不负先生数十年搜求的苦心。有人曾问:孙埏《锡六环》(一名《弥勒记》),既有雍正十年刊本,为何《古本戏曲丛刊》五集不收,反而据抄本影印?吴先生为抄本所写的题记,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一则曰:
     此吴兴周氏言言斋旧藏也。所谓雍正刊本者盖据自序而云然,非是,一望可知其为光绪间刻本。顷在虎坊桥中国书店,承孔里千兄见示抄本,末题:“光绪戊寅皋月六世孙学素拜录。”则刻本当自光绪四年出也。颇欲得之,不知能如愿否?买书亦须后门走走,为之一叹!
     此则跋语作于一九七五年二月五日,过了十天,又一跋云:
     又十日,得孙锵手抄本,文字与刻本易,盖上木时有所移易。略校之,则抄本为胜,可宝也。
     他凭藉对版本鉴赏的锐利眼光,指出仅靠作者自序断定版本不足为据。因为《锡六环》刻本后出,不如抄本,当然《古本戏曲丛刊》五集择善而从。可见吴晓铃先生确定《古本戏曲丛刊》底本的认真审慎态度。他有一部残本《昇平宝伐》,曾与首都图书馆所藏《西游传奇》作了细致比较,从而发现此两本“不完全一样,与原故事情节之取舍更有较大不同。这个残本《昇平宝伐》,其故事情节较接近《西游记》小说,而《西游传奇》删节较多”。此书规模太大,我们没有收录,但另挑了一部页数较少的残本,将吴先生关于两书的比较文字和按语附录于后,供大家参考。据他对家人说,每一篇题记或跋语,都是一篇论文的提纲。然而,先生惜墨如金,未能把它们写出来,给我们留下了许多遗憾。
    宫廷承应戏和皮簧剧本三○一种
     清宫承应戏数量庞大,品种繁多,早在南府时就流失于外,当昇平署迁至景山,散佚更多。辛亥革命之后,随《清昇平署档案》的散失,昇平署抄本戏曲也流落民间,遂为私家所收藏。今主要集中收藏于故宫博物院、中国国家图书馆、中国艺术研究院图书馆(原为傅惜华旧物)、上海图书馆(原为周明泰旧藏)等处。由于未加整理,仍尘封在书库里,究竟还存多少,谁也搞不清楚。一九三六年,故宫博物院文献馆将十六种承应戏编为《昇平署月令承应戏》,由故宫博物院排印出版,因谱板排印不便,只得从略。就是这种非复旧观的本子也成了“孤本”,如今专门从事晚清戏曲,特别是宫廷戏研究的学者都很难以看到,一般读者当然无由问津了。
     “双棔书屋”藏有南府、昇平署抄本月令承应戏一百八十多种,虽然没有词臣恭录进呈的安殿本,但大多数是伶工的手抄本(其中《咸丰万寿午宴承应之二》等二十八种,系吴晓铃先生亲自过录本),内容几乎涵盖了各种节日、月令、宴享、祝寿、册封、弥月、行围以及浴佛、迎祥等方面。不少都带有提纲、鼓板和曲谱,反映了宫廷演出的盛况。词臣张照等不仅编撰宫廷大戏,也写有不少月令承应戏,极尽歌功颂德之能事。吴晓铃在《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善本剧曲目录》的跋语中说:“普通的曲目多是把它并入杂剧中的,我以为就承应戏的体制和内容讲来,似乎都不十分恰当,而且承应戏本在清代又是那样的繁多,所以就把它分列出来了。”我们同意他的看法,将承应戏单独列为一类,并按照他拟订的顺序排列先后。
    除了承应戏之外,还有南府旧外二、三学的《末段犀镜圆》、《闹花灯》、《盘龙岭》、《玉鸳鸯》、《双飞燕》,旧大班的《无暇璧》(提纲),都不见著录;至于《四段下南唐》、《十段、十一段通仙枕》,不见他处所收藏;还有数量众多的旧皮簧戏的演出角本,也不易得到。它们既为研究宫廷戏曲演出和京剧的形成发展,提供了宝贵的资料,也对今天的戏曲改革、推陈出新,具有一定参考价值。
    皮影戏三种
     皮影戏主要是旧时我国北方人民喜闻乐见的民间小戏,流行于农村的广场和庙会,在清代甚至进入北京,“各王公府多好影戏,如怡王、肃王、礼王、庄王、车王等府,皆有戏箱,及吃钱粮之演员”(顾颉刚《中国影戏略史及现状》)。至光绪年间,滦州影戏遂占据北京影戏的天下。有的影戏没有台本,如涿州影戏,靠演员师徒传承,口传心授,而滦州影戏则照本演出,其本子称“影卷”,分为小戏和整本大戏。随着时代变迁,影戏渐渐衰落凋零,其传本几乎丧失殆尽。记得八十年代,有一位美国学者向吴小如师学习戏曲,他专门研究皮影戏,先生曾托我寻觅剧本,我查阅戏曲研究所资料室的有关藏书目录,也没有找到这方面的资料。不久我去太原出差,邂逅吴晓铃先生,他去晋南调查影戏情况,后来也没听说有多大收获。本丛刊所收清同治十三年(一八七四)志成堂抄本滦州影戏总讲《五虎传》、《小英杰》,以及道光年间瑞祥堂吴记抄本《镇冤塔》,都是描写历史故事的连台本大戏。《五虎传》十二卷,一五六七页,系老艺人马连登一九七六年所赠,书后跋云:
     此西河大鼓老艺人马连登先生所贻也。马老之子增奎、女增芬、增蕙皆蜚声曲坛,后继有人矣。此本为滦州影戏总讲,『甲戌』当是清同治十三年。余童年在滦县,常于街头夜观影戏,戏班多为乐亭人。进学后,治戏曲之学,嗜书,然所收影卷至少,仅《小英杰》、《镇冤塔》数种而已。今得此本当什袭藏之。
     十二月十五日,老人以胃癌逝去,十九日哭祭于八宝山。重展此卷,不禁人琴之恸。
     《蒙古车王府藏曲》中只有《三疑记》、《大拜寿》、《收青蛇》等八种小戏影卷,而这三种连台本影戏,尽管吉光片羽,也弥足珍贵。
    散曲一一种
    吴氏藏曲中集中了不少明清散曲作家的集子和选本,其中不乏善本。他曾用自己所藏残抄本《北宫词纪》外集,校补了赵景深先生点校本《北宫词纪》(明陈所闻辑刻),并将残本四、五、六三卷附于其后,使之内容更为完整丰富。谢伯阳先生编辑《全清散曲》时,吴先生把自己珍藏的刘一明《会心集》慷慨地送给他。本丛刊收明清散曲集九种,像许之衡旧藏明抄本《双溪乐府》、据明嘉靖间章启人刊本影抄的《楼居乐府》、丁綵的《丁綵小令》、佚名《北征集散曲抄》等,都是散曲中善本。
    曲谱三五种
     吴晓铃对曲谱情有独钟,苦心孤诣地搜集了各种刻本、抄本宫谱和乐谱五十多种,本丛刊就收有三十四种,让人惊叹不已。如乾隆三十年载宁堂张永昶录《仙音宗旨》、道光二十一年胡辅周抄《万花灯锣鼓谱》、光绪六年张采田《大十番笛谱》稿本、光绪十三年《浔阳谱》、民国五年至七年抄本《乞盦集曲》、别埜堂抄本《二簧月琴随唱托板》以及《响遏行云曲谱》、《自怡曲谱》、《工尺字传声谱》、《南府旧本昆剧吹打谱》、《随音雅韵十番锣鼓谱》、《水斗锣鼓秘谱》等,有些是伶工手录秘籍,不轻易示人。如没有吴先生及时抢救,稍纵即逝,可能早就烟消云散,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
    曲目、曲评和史料一一种
     此类所收录的《止酒停云室曲录》、松鹤斋主《戏目》、《皮簧剧目》和《二簧戏目录》等,反映了清末民初上演的京剧剧目,可供研究京剧史者参考。用董康诵芬室稿笺抄录的《西厢记考释》,虽然仅存二、三、四卷,亦可宝也。这里特别要提到的是《暖红室校刻传剧资料丛辑》,它由清末词学大家况周颐致刘世珩二十通未刊手札组成。辛亥革命后,况氏以遗老寄居上海,生活困窘,靠帮助刘世珩校勘戏曲剧本谋生。刘世珩《汇刻传奇杂剧自序》,曾提到参与此书的复勘者,有“临桂况舍人夔笙(周颐)”,关于校勘情况则语焉不详。而这批手札却披露了不少鲜为人知的关于暖红室编印《汇刻传奇》的最新史料;同时也是了解和研究况周颐晚年生活的重要资料。为方便检索,本丛刊编委会在书后编有《剧曲目书名笔划索引》。
    本丛刊在整理编辑中,一直得到首都图书馆倪晓建馆长和周心慧副馆长热情关怀和指导。该馆马文大先生、王致军女士等长期从事古籍文献的开发工作,推出了近七十种书籍,仅戏曲方面就有名闻遐尔的《清蒙古车王府藏曲本》、《明清抄本孤本戏曲丛刊》、《不登大雅文库珍本戏曲丛刊》、《古本戏曲版画图录》等,为海内外学者和读者所重视。现在又全身心投入本丛刊的编辑和出版,他们工作热情负责、一丝不苟的敬业精神,使我非常感动。如果吴晓铃先生有在天之灵,看到自己毕生辛勤收藏的曲本能得以影印出版,服务于社会,也一定会莞尔而笑。
    原载:《文献》2004年03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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