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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会”的记忆 ——《秉德女人》创作杂谈

http://www.newdu.com 2017-10-30 中国文学网 孙惠芬 参加讨论

    童年时,有个词在我这里独具魅力,那便是“会”。
    小时候在乡下家里经常开会。不过我说的“会”绝不是那种由父亲召集、大哥主持的家庭生活会。那样的“会”,因为总能触及到一些人的面子,揭开家庭婆媳关系妯娌关系的真相,我不喜欢。
    我难忘的那种“会”很少开。在我十岁之内,也就开过两次,分别在“文革”前后。凡开那样的“会”,都是我的五叔从外边回来。五叔是上世纪五十年代考到沈阳鲁迅美术学院的高才生,毕业后分到北京外文出版社,一九五七年的“反右”斗争被下放到北大荒,六十年代进入哈尔滨市工艺美术研究所,“文革”后平反又回到北京。
    那样的“会”不用召集,只要五叔回来,当晚大家必聚到一起。奶奶是主持,五叔是主讲。奶奶主持从不说话,只是端坐在炕头,看着她的儿孙嫡女们一个个到齐,之后静静地盯住五叔,“会”就算开始了。
    五叔是公家人,是国家的人,是家里唯一的共产党员,又从哈尔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回来,他讲的大多都是远在乡村外面的国家的事,什么中俄关系、中日关系,什么原子弹、氢弹、卫星……那样的时刻真是美妙无比,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五叔脸上,每个人的脸都微微涨红,仿佛五叔的话是从国家这个粗血管里流出的血,一点点渗进了每个人的神经。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还有一种“会”让我牢记不忘,那是生产队里召开的学习毛泽东思想的大会。“文革”初期,几乎每天晚上,我都要在房后小树林里等待生产队长的哨声,他的哨声一响,我便激动得浑身发抖,之后撒野般地往家跑。那时父亲已经双目失明,他去开会需要我牵着他的手。我激动是因为父亲乐意开会,父亲根本看不见坐在昏暗的马蹄灯下队长的面容,可父亲抱着我,听队长在上边阵阵有词念报纸讲话,下颏的胡须不住地抖动,身子一颤一颤,就像有什么东西正通过队长的话语传进他的身体……
    多年之后,我因为写作从乡村走出,在县城文化馆工作。有两年还阴差阳错地当上了县文化局的副局长,变成了公家人。每周末回到乡下家中的晚上,父亲和哥嫂必定自动向我围来,像当年全家人围住五叔一样,我也就自然而然地扮演了五叔的角色,讲我所能知道的那一点点外面的事国家的事——那时奶奶已经去世。
    当时我在恋爱,回乡下时带着男友。几次之后,男友因为不能在更多的时间里和我亲密,对我家雷打不动的家庭会深恶痛绝,再也不跟我去了。然而我从未因此而修改过日程,因为我看到了父亲和哥哥脸上的光,看到了由我带来的某种虚妄而坚定的东西在人与人之间流淌。
    又是一些年之后,因为写作,我毅然辞掉文化局的工作,从县城调到大连,又在不断写作的努力中成了专业作家。这意味着再也不必每天上班,再也不必开一些形式大于内容的会,能拥有这样的自由,对我来说相当不易。可是没有人知道,当我家庭妇女一样成天坐在家里,再也不能经常出去开会,我的哥哥们是多么失落——那时父亲已经去世。当地见诸报端的文学的会上没有我的名字,回家后惯于围住我的哥哥们往往故意躲闪着不提,每当这时,我的心都在隐隐作痛,仿佛做了什么对不起亲人的事。而另一些时候,我外出采风被哥哥们知道,他们兴冲冲打来电话,大声问:“怎么出去啦?开会么?”眼窝不由得就热了,我又好像帮他们成全了一桩了不起的大事。
    2005年的一个下午,我带着89岁的老母亲去交电话费,在我排队等待办理业务时,身边的老母亲不无遗憾地说:“你这辈子是不是再也不能像那些闺女那样干公家的活儿啦!”我一时热泪盈眶,我似乎终于明白,在不在公家里,是不是和遥远的国家有联系,只是孤独的个体生命的本能需求,是人的一种存在感。这种存在感,不独属于知识分子,它属于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里的人,就像一棵树总要参向天空,一条河总要流向大海。
    2007年,开始构思从上世纪初走来的“秉德女人”。以往那些“会”的记忆在我心底复活,由此而获得的种种感受和意识也便血液一样在秉德女人身体里流淌。我为此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意在通过我的笔,让国家意识在一个封闭乡村小小女子生命中觉醒;都在通过我的书写,使辽南乡村人的原始生命力在上世纪近百年的时代变迁中喷薄绽放。
    原载:光明日报2011年03月28日
    
    原载:光明日报2011年03月28日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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