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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驿《澡堂子的故事》，《黄河文学》2010年第3期 《澡堂子的故事》以三个相对独立又有联系的短篇，讲述了发生在胜利化工厂澡堂里的三个习以为常但值得咀嚼的故事。《你看到张希兰了吗？》让我们通过女工张希兰的命运感受她丈夫老侯的命运。清洁工张希兰的丈夫老侯竞选车间主任以第一名的成绩失败了，这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失败。老侯找金厂长、戚副厂长理论，反而被开除。从此，老侯就觉得张希兰身上有酸味臭味，不管张希兰如何洗澡。这是张希兰无法理解和接受的，她希望老侯像个男人去找金厂长算账并给他一把水果刀。老侯果真刺伤了金厂长，被判入狱，张希兰也因此疯狂了。她过去对洗澡的热心是对简单而温暖的现实生活的知足；在老侯被开除后，她对洗澡的认真则是对老侯痛苦的安抚。她很清楚，无论自己怎么仔细地清洗身体，老侯都会说臭，老侯已经对她的身体没有兴趣而且感到厌烦，因为老侯丧失了男人的世界和生活的支柱。在老侯入狱后，张希兰对洗澡的坚持，则是一种无意识的坚持、一种本能，当然也包含一种在恍惚和朦胧中获得的对过去美好时光的温习。她最后就在这种幸福的温习中睡着了。很显然，张希兰是一个内心纯粹的女人，她尽职尽责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然后洗澡，然后回家服侍丈夫和孩子。她对自己身体散发的香气十分满意，就如同她对平静的生活一样满意。对生活要求不高的女人其实更不能承受生活的打击，或者说，对生活要求不高的女人更不能承受失去男人。这种从澡堂里溢出来的脆弱就是男人老侯的脆弱。老侯无法承担他的选择以及失败，把失败的压抑转嫁到女人身上，以至于最终付出沉重的代价。当然，我们也不得不承认，老侯的悲剧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悲剧，不公平的机制和环境才是他失败的根本原因，这一机制和环境同时伤害了一个老实的男人和一个朴实的女人。 《烟囱顶上的鲜花》中，年轻的女大学生黄美被分配到化工厂，原本准备安排在办公室工作，但当她从锅炉车间的水泵室开始熟悉岗位，转了一圈，所有岗位都熟悉之后却莫名其妙地又回到了水泵室。而锅炉车间大多数是男人，是一帮调皮捣蛋、无恶不作的坏男人，想尽法子偷看女工洗澡是这些男人的拿手好戏。尽管黄美总是小心谨慎地选择洗澡时间，但还是被随时带着望远镜的方小乱偷看了，很快全厂连她的胎记长在什么地方都知道了。工人们议论方小乱的身体，传说他与黄美“有事”。小说形象地铺垫了锅炉车间及其坏男人对女人生存的威胁，一个年轻的女学生要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非常不容易。小说也同时委婉地叙述了诸多与锅炉车间坏男人一样危险的人文环境：发现方小乱偷看的“我”为了保护自己而没有告诉黄美；车间主任不但不对年轻的女工予以保护，相反带头传播关于黄美的谣言；作为女性的车间副主任不但不同情黄美，反而怀疑黄美的道德作风……这些因素对女工的伤害并不轻于坏男人的骚扰。黄美三十多岁时嫁给了一个六岁男孩的父亲，这朵烟囱上的鲜花终于没有被“熏死”。显然，作者不仅仅想揭示“烟囱”(也就是车间一帮坏男人)对一个青年女工生活的影响，作者事实上也想说，很多不是“烟囱”的东西照样影响了一个人的一生。 《干部家属》中的“家属”是陶梨、王喜红。他们的男人，车间主任吴兴、副主任孙广成一起承包车间搞经营，因此，两个女人也亲密无间，共用一个更衣柜。孙广成一次酒后发泄了对吴兴的不满，透露出两个车间领导在利益分配上的矛盾。酒醒后孙广成不但否认此事而且要求老婆不要瞎掺和，但王喜红一定要出这口气。一次洗澡后，先出来的王喜红明知陶梨的钥匙在柜子里，但还是锁住了更衣柜，让赤裸的陶梨无法穿衣服。被报复后的陶梨利用为孙广成的妹妹介绍朋友的机会，要求王喜红帮她洗头洗脚，由此赢回了面子。小说打开了一扇令人眼睛一亮的窗子，对干部之间的关系，可以通过干部家属之间的关系来理解。陶梨与王喜红在澡堂使用同一个更衣柜，共同粉碎外界的议论，即使矛盾到了要杀要打的程度都能隐忍下来，慢慢化解等等，这些都是两个男人世界的倒影。正因为如此，吴兴能够与孙广成共同承包，孙广成酒醒后不承认骂过吴兴、也不承认两个人对利益分配有矛盾。陶梨最后趾高气昂地站在澡堂里、享受王喜红为她服务，这一女人之间解决问题的方式可以看作吴兴在孙广成面前的强势的一个隐喻。 《澡堂子的故事》正如这个文本的题目本身所表明的，都是很普通的故事，人物都是很普通的人物。但澡堂同样是一个舞台，洗澡是女人表达对世界、对生活的看法、态度的一种有效的“语言”，如同在澡堂之外她们的身体语言。女人在这个舞台上的状态和面貌或许正是澡堂之外的生活面貌的镜像。刻意从女人与澡堂来写澡堂之外的世界与男人，这还真是一种角度奇妙的构思。 原载：《文艺报》2010年5月19日 原载：《文艺报》2010年5月19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