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生态危机而言,全球气温升高、气候反常、臭氧空洞、水土流失、土地沙漠化、植被退化、物种锐减、垃圾泛滥等均是生态全面告急的征兆与表现;为了应对此危机,生态学、生态美学、生态文学、生态批评等迅速崛起,呼唤人类生态意识的觉醒。我国的生态文学创作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悄然兴起,但直到90年代后方渐成气候,到新世纪以来则引人注目。相对于生态文学创作,生态文学批评颇显滞后,长期以来只有对个别作家、单部作品的点评,而少有系统研究、宏观概括。汪树东的《生态意识与中国当代文学》(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是国内第一部系统梳理和归纳中国当代文学生态意识的论著。该论著从现代化浪潮背景上勾勒出生态意识的紧迫性,从历史和逻辑两个层面考察了中国当代文学的生态意识的来龙去脉和核心内涵,宏观概括和微观透视结合,历史描述和审美分析并行,对进一步推动中国当代生态写作,从而促进国人生态意识的确立,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知识分子的生态忧患意识是该论著的鲜明立足之点。在主流意识形态和消费文化为现代文明的高歌猛进而欢喜鼓舞时,作者清醒意识到生态危机的严重性,借助对中国当代文学生态意识的研究展开了与现实社会的对话,富有知识分子的忧患意识和批判激情。当生态危机危及人类整体的生存时,我们却“为了一己私利、家族利益、阶层利益、民族利益、国家利益或地区利益而吵吵闹闹,彼此厮杀得不可开交。这种囿于狭隘利益,不看整体的状况……正是聪明的现代人最大的愚蠢。”(第11页)此种论述应该看作当下时代的醒世恒言。作者系统梳理和阐释中国当代文学的生态意识,把作家们的生态言论集腋成裘,醒人眼目,引导现代人重新谦逊地、俭朴地、内在丰富地生存于地球,与所有生命为友。 娴熟地运用生态理论也是该论著的一大特点。现代生态学发源于西方,利奥波德、罗尔斯顿、萨克塞、格里芬、史怀泽、莫尔特曼、舒马赫等生态思想者在西方影响很大。作者对西方生态思想极为熟悉,能够驾轻就熟地利用各种生态思想来阐释中国当代生态文学作品,例如对长篇小说《狼图腾》中毕利格老人的生态思想的阐释,就贴切地运用了利奥波德的生态思想。更让人惊喜的是,该论著绝不是机械照搬套用西方生态理论,而是能够从中国古代生态思想和中国少数民族的朴素生态意识等方面观照中国当代生态文学,例如对李存葆的散文《净土上的狼毒花》的阐释,就能够注意到藏族的生态意识。 当然,对中国当代文学的生态图景的勾勒是该论著最大的贡献和特色。长期以来学者们对中国当代文学的描述,不是从启蒙角度就是从现代性角度,或者从流派演变、创作方法等角度而没有从生态角度来打量它。该论著勾勒出的生态图景,让我们看到了中国当代文学的全新一面,如20世纪80年代中国文学中那些知青小说对破坏大自然行为的反思,高行健《野人》等戏剧对当时大肆破坏森林的批判,周涛《巩乃斯的马》等散文对自然生命之美的礼赞,这些生态书写的凸显使80年代文学的面貌顿然丰富生动起来。还有对单个作家的生态批评也使其面貌顿然改观,如张炜,以往文学批评多关注他的历史苦难书写、道德守成、对抗世俗等,但该论著全面勾勒他的生态意识后,张炜亲近自然、守护生命、逃离都市的文学史面貌就摇曳多姿地呈现出来,这无疑是对张炜研究很好的丰富。又如诗人于坚,他惯常受到关注的是口语化写作等,但该论著系统地梳理了他的生态意识,对于全面理解于坚的精神立场和文化立场就具有实质性的丰富。 还需要指出的是,该论著从生态意识角度对中国当代文学的许多重要作品作了富有新意的解读。如牛汉在“文革”时期创作的《华南虎》《麂子》《悼念一棵枫树》等著名诗歌,长期以来只被当作托物言志的抒情诗,但该论著从生态意识角度对它们作出同样富有深度、灵性的别样阐释,发人所未言,读来极有启发性。还有对于坚诗歌《哀滇池》、苇岸散文《大地上的事情》、李存葆散文《绿色天书》、张炜小说《三想》、姜戎小说《狼图腾》等的阐释,都别有风姿,新见迭出。这也让我们看到文学批评中精神立场的重要性,若没有生态意识的引入,这些作品也许就得不到应有的重视。 总的来看,该论著对中国当代文学生态意识的梳理、归纳和阐释是成功的,有深度的,有创见的;它对中国当代文学的生态批评也是符合时代要求的,是对生态文明的最好呼应。 原载:《文艺报》2010年01月06日 原载:《文艺报》2010年01月06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