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译好诗,就更难了。 当我一字一句地把这些诗译完的时候,便有一种类似分娩后的痛快和轻松,这主要是由于我对诗本身的理解还不够深刻,英语水平也欠佳,故而感觉十分艰难。好在自己还有了一些体会,便感到几分欣慰。 第一,译诗是一种创造。美国著名的意象派诗人埃兹拉·庞德被评论家们认为他写得最出色的意象派诗其实是他对中国诗歌的翻译和创造,艾略特就称他为“我们时代的中国诗的发明者”。在美国的一些诗选里,庞德翻译的中国诗“理所当然地”被算做是他自己的作品。由此可见,翻译本身同创作一样,是一种创造性活动。 “创造”一词在《现代汉语词典》里是这样解释的:“想出新方法,建立新理论,做出新的成绩或东西。”我们不妨做如下示意:一种东西做出另一种东西,创造一种语言的诗,译出另一种语言的新诗。这并不是概念的简单套搬,创造要表现出一种质的飞跃。一种语言的诗翻译成另一种语言的诗绝非量的变化,而是一种质变。翻译本身也并不是简单的“查词典”,尤其是诗歌的翻译。 在翻译的过程中,庞德对中国古诗采取了改写的方法,实际上就是一种再创造。他本人不懂中文,误译之处常见,但他凭着诗人的敏感,善于领会原作的意寓情趣,常能巧妙地传达出中国诗的神韵。他从中国的象形字和古诗感悟到意象和含蓄、浓缩的重要性,这对他形成意象派理论也有重要启发。 我们来读题目为《刘彻》的这首诗: “绸裙的窸窣再不复闻,/灰尘飘落在宫院里,/听不到脚步声,乱叶/飞旋着,静静地堆积,/她,我心中的欢乐,睡在下面//一片潮湿的树叶粘在门槛上。” 原诗是伪托汉武帝刘彻思怀李夫人所作的《落叶哀蝉曲》:“罗袂兮无声,玉墀兮尘生。虚房冷而寂寞,落叶依于重扁。望彼美女兮安得,感余心之未宁。”作为意象主义者,庞德紧紧抓住“落叶”这个意象,并把它突出为单独一行“一片潮湿的树叶粘在门槛上”,表达哀婉凄切的心情。原诗最后一行的意蕴在诗中早已隐含,庞德干脆予以省略。 在诗歌的翻译中,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在保持原有意境的基础上,充分结合译者自己的主观感受。只有将译者的主观感受融合其中,那么译出来的诗才会鲜活而不板滞。这就是创造。比如布莱恩特的《最美的乡村少女》一诗的前两节,原来被译为:“最美丽的乡村姑娘啊!你诞生在森林的隐蔽处;/你两眼所见到的东西/只有绿色的树枝和天空微熹。//你童年的娱乐和游踪/始终都在森林的荒野中;/这地方的全部美丽/都在你的脸上和心里。” 我看了原诗之后,便想起童年钻进树林之中玩耍时,看到林地上青草的湿气、野花间翩飞的蝴蝶和树叶间闪烁的阳光及透过枝叶所看见的斑驳的天空,心中十分清爽,直到现在,我还依稀记得故乡小村后的那片树林。于是,我把这两段译成:“最美丽的乡村少女啊!/你诞生在森林的深处;/绿色的枝叶和闪烁的天空/映入你的眼底。//你儿时的娱乐和足迹/遍及森林的野地;/这些地方所有的美丽/都印在你的心中和脸上。” 还有瑞特的诗中有几句,若直译应为:“在山谷里那座空房子的后面,/牛铃一声接一声/在下午传出很远的距离。”在我的记忆中,中午时分在田埂上放羊,家家户户都在吃饭、歇晌,所以田野上空荡荡的,这时如果吆喝一声,清脆而响亮,会在原野上传得很远。因而,我能想象空旷的山谷里那牛铃清脆的声音,于是我把它译成:“山谷里那座空房子的后面,/牛铃声声/在午后的空旷中传出很远。” 当把自己的主观感受融在翻译之中后,便会感到这些诗句形象而生动,那诗中美丽的景象会十分鲜明地出现在眼前,使人心旷神怡,我想这正是诗所要表达的目的。 第二,在译诗的时候,要在基本保留原句法的基础上,尽量使用时代感较强的语汇,使读者读后觉得亲切而不陌生。当然需要尽量使语言精炼,但未必一定要用文言词或整齐划一的句式来达到这一点,从而使诗歌显得晦涩、古板。如《春天》第一节,原被译为:“春,甜美之春,一年的快乐之君;/花开树青,少女环舞成群,/微寒不刺人,美鸟争鸣;/咕咕,喳喳,普为,特为他务!”这样读起来较为晦涩。我把它译为“春天,甜美的春天,一年里最快乐的时光;/所有的花儿竞相开放,少女们翩翩起舞,/微寒不再刺骨,美丽的鸟儿放声歌唱;/叽叽,喳喳,噗-喂,突-喂嗒-呜!” 又如索罗的《大自然》中有两句,原译文为:“我只愿做浅河畔的一阵微风/吹拂在芦苇丛中。”这样从句法上,对原文变动较大,我按原文的句法翻译时是这样的:“我只愿做一缕微风 吹拂/你河滩上的芦苇丛。” 再如《孤独的割麦女》中的第一节,原译文为:“看她,在田野里独自一个,/那个苏格兰高原的少女!/独自在收割,独自在唱歌;/停住吧,或者悄悄走过去!”这最后一句好像是诗人针对一个第三者所言的“停住吧,或者悄悄走过去”,意即“不要打扰她”,而且从全诗来看只有这一句好像是针对“第三者”说的。可是我们从诗意上却看不出有什么必要出现一个“第三者”。根据我在乡村生活的体验,应该是“割麦女”自己停下来用手背擦一擦额上的汗或直一直累酸了的腰,然后又向前割去。所以我把它译成:“看她独自一人站在田野里,/那孤独的苏格兰高原的少女!/她自己一边收割,一边歌唱,/一会儿停下来,一会儿又轻快地向前!” 这些琐碎的话没有些许精深,只是我在译诗时的一些感受和体会。我译诗,目前还只是一种尝试,由于本身英文基础不太好,再加上对诗的理解也不十分深刻,更苦于没有资料参考,也无人指导,只是自己在摸索。 对于现代社会,我想做一缕微风,到大自然中去寻找一份安宁;对于诗,我愿做一缕微风,把异域的美妙诗篇介绍给爱诗的朋友们。 原载:《文艺报》2010年03月03日 原载:《文艺报》2010年03月03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