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的种种风云变幻,在许多中国人心里烙上深深的印记,一些文化界人士已开始用手中的笔,记下自己所经历的历史沧桑。比如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就陆续推出了杨绛的《我们仨》、何兆武的《上学记》、齐邦媛的《巨流河》、牛汉的《我仍在苦苦跋涉》、屠岸的《生正逢时》、刘再复的《师友纪事》等一些自述性作品,以“非虚构”的形式呈现出一定的思想和人性深度。 老诗人、翻译家屠岸谈到自己自述时说,在我头上,有阳光也有阴霾。回顾自己的人生,我想起吴祖光写的四个字。有人说吴祖光一生坎坷,生不逢时。吴祖光拿起笔来写下“生正逢时”。试想,一个人能经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新中国成立、历次政治运动、大跃进、大饥荒、文化大革命、改革开放……生活经历如此丰富,岂不是生正逢时?这不是指我个人,而是指这一代知识分子、一代人。古代诗人恐怕没有经历这样多、这样长期的坎坷。当然,两者没有可比性,但可以肯定,这一代知识分子所遭受的苦难和感到的困惑是空前的。 这些作品虽然多是书写自己的人生足迹和心路历程,但折射的内容异常丰富,所以它们既是个人的心灵史,又是时代的风云录;既是对历史的钩沉,又是对文化的反思。文学界一些人士认为,这类自述性作品的特色及其出版价值需要深入探讨。 对于优秀的文化人,其人格力量体现在身上的方方面面,既体现在他们对真理孜孜不倦的探索和追求,又体现在他们对文化事业的执著、热爱和奉献,同时也体现在他们对纯洁美好的感情生活的态度上。谢冕谈到,我们读这样的书,可以看出叙述者的人格魅力。许多文化人面对20世纪经历的苦难,没有怨艾叹息,也没有简单的愤怒,而是表现了坦然的坚定。逝者如水,不舍昼夜。经历了磨难的人生,才是更为丰富、更为精彩、更有味道的人生。他们把自己亲身经历的坎坷和磨难看成是生命的财富。这样的人生是另外一个意义上的幸运。能够以乐观的态度和对人生的大彻大悟正确认识和运用这些财富,是难得的生命姿态,给后来者以精神养分,给予他们战胜一切困难的力量。 在何向阳看来,读老一代知识分子的经历就如读他们的心史,看到他们在中国历史上自近代以来而今仍在追溯真理的版图上艰难跋涉。这一代中国知识分子的文化人格中有儒家之大义和兼济天下之心,也有接受新文化运动倡民主自由的精神追求;有道家的自然顺生观,也有释家“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决心;有欧美知识分子对于公平、公正、平等诸多理念的追求,又有俄罗斯知识分子为达到真理而不惜赴汤蹈火、自我牺牲的精神;更有对真理的不朽信念。这样一代知识分子的文化人格如此丰富复杂、文化性格如此坚硬倔强,在一次次战斗运动中浴火重生。像阿·托尔斯泰《苦难的历程》所说的“在清水里泡三次,在血水里浴三次,在碱水里煮三次”,也像屈原所说的“虽九死其犹未悔”的一代知识分子。这是我们国家的财富。 雷达认为,从总体上看,文化人真切的自述都是活的历史,具有较大的历史容量、思想深度和人文内涵,表现出珍贵的真实性、丰富性、多面性和包容性。不同文化人的表述可能有所不同,比如有人直面痛苦意气难平,表现出金刚怒目式的不平与呐喊,相比而言,那种达观、宽容、和蔼、儒雅、平静、深邃的风格更显难能可贵,更能表达遍尝酸甜苦辣后对大时代的深度思考。 在这些自述性作品中,人们常常能在质朴、严谨的叙述中体味到巴金式“讲真话”的精神力量。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李昕说,在对待过失的态度上,可以区别出人格的高下。有的人可能会刻意隐瞒,有的人可能是拒不忏悔,有的人可能会简简单单地说上一句“毕竟是书生”之类的话加以逃脱。一些文化人在自述中表现出一种发自肺腑的坦诚,敢于对自己进行无情的解剖,称得上“真正的勇士”,这是出于理性和良知,出于对历史负责、对读者负责也对自己负责的责任感。 文学界还特别看重,这些自述性作品视野开阔,以亲历性见长,拥有大量弥足珍贵的生活细节,保存了一些史料,提供了不同的观察社会特别是观察文坛的视角,由此折射出当代社会的历史变迁。作者们记录了文坛上许多重要的事件,记录了自己与文坛重要人物的交往,甚至记录了一些重要人物的重要谈话,有时仅限于作者与所记对象两个人的交谈,属独家所有,不讲出来也许就失传了,因而具有较高的文献价值。 这些文化人自述性作品的精神价值尤其受到关注。潘凯雄说,“真诚”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非常难。许多优秀文化人身上体现出的可贵品质,正是当今社会中十分缺失的。不管是文坛还是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总不乏谎言与虚伪,因而特别需要张扬中国优秀知识分子那份坦荡做人的品格。何向阳认为,对知识分子精神遗产的挖掘,是一项十分急迫的任务,因为这关乎国民人格的建设,关乎民族文化核心价值的弘扬,也就是关乎“立人”之根本。胡平说,现在提倡出大作品,但大作品的出现总有赖于大知识分子。大知识分子都是在一定社会历史文化氛围中产生的。当下社会经济的诱惑太大,一定程度上造成人们精神上的失落。我们应该向老一辈知识分子学习,尤其要学习他们高尚的人格风范,把握社会时代本质,让自己真正做到“生正逢时”。 原载:《文艺报》2011年02月18日 原载:《文艺报》2011年02月18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