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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文亚，台湾儿童文学作家，曾任“台湾联合报系”《民生报》儿童组主任、《儿童天地周刊》总编辑、《联合报》童书出版部总编辑。自1981年开始，致力于两岸儿童文学交流，编辑出版了大量大陆儿童文学作品。 最早读到桂文亚的散文是在上世纪90年代，作为桂文亚散文的一名忠实读者，我最喜欢她作品中的两类，一类是以童年生活为题材的散文，另一类则是以旅行生活为题材的散文。 在读桂文亚的散文时，最先打动我的是那些描写童年生活的篇章，《班长下台》《二郎桥那个野丫头》《直到永远》《大外套的秘密》《婆，四月的春草绿了》……对我这个专业的儿童文学读者来说，每次阅读桂文亚的儿童生活散文，都会有些许惊奇的感觉，我常常会不由自主地猜想：成年以后的作家究竟是怎样捕捉到那些最原生态的天籁童真的呢？每个人都有童年，童年是生命中最迷人的风景。只可叹，当我们终于能够欣赏童年的魅力时，童年却早已成为天边的一轮明月，只洒下淡淡的记忆光晕。在阅读桂文亚的儿童生活散文时，那个沉睡在遥远记忆深处的童年精灵竟笑着闹着蹦跳着醒来，桂文亚的散文让我看到听到摸到甚至嗅到了这个童年精灵近在咫尺的形状和气息。 说到桂文亚儿童散文的童趣天籁，这主要得力于她对儿童形象的成功塑造，尤其是个性鲜明、古灵精怪的小女孩阿桂桂。凡是读过桂文亚儿童散文的人，一定不会忘记阿桂桂，那个天真烂漫、淘气倔强、富于同情心的假小子阿桂桂。她是一个阳光健康儿童的典型，她天真率性，有时凶悍，有时倔强，有时浪漫，有时淘气，有小小的“大姐大”风范，用了全副热情去爱、去恨、去喜欢、去厌恶、去好奇、去探险……哭便号啕大哭，笑便放声大笑，对人对事对小动物对大自然，心扉洞开、披肝沥胆。 于是，我们读到了：精力旺盛的阿桂桂在上学路上与火车赛跑(《和火车赛跑》)；淘气的阿桂桂在放学路上闭着眼睛走路走到了水田里(《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勇敢的阿桂桂用开水烫死闯进家里吓哭妹妹的花背蛇(《我家住在坟场边》)；好奇的阿桂桂偷偷尝试抽烟差点烧着了床底下的废报纸(《抽烟的滋味》)；倔强的阿桂桂在球场上跟高大的女同学谭霸“火拼”(《球场“火拼”记》)，可是看到欺负自己的男生被老师重罚却又流下难过的眼泪(《粉笔头与毛笔的战争》)；痴迷漫画的阿桂桂数学考试亮红灯无地自容(《班长下台》)；贪玩的阿桂桂每天下课后忙着在黄昏的橄榄林里尽情嬉戏于小树、溪水、小蜘蛛、小尺蠖，还有遍地的青橄榄…… 其实儿童的淘气，往往不是大人所理解的恶作剧，更多的时候是年幼的生命与大自然交融的一种方式，比如阿桂桂闭着眼睛走路，透过眼皮看太阳，追黑点点，感受太阳的温暖……那种全身心向大自然洞开的愉悦，是多少成年人向往而不可得的啊！作家桂文亚真是太了解儿童、太懂得阿桂桂了，我想，在桂文亚的身体和灵魂里一定就曾经生活过这样一个“阿桂桂”吧！ 桂文亚的儿童生活散文之魅力，还来自其出色的文学语言。桂文亚以一位女作家特有的敏锐细腻的观察力、自由灵动的想象力，精确捕捉儿童的瞬间感受，将儿童特有的纤细如发的敏锐感觉与一个优秀的作家所特有的艺术通感相结合，形成一种特殊的文学描述语言，对事物的描述往往有着惊人的入木三分的准确性和独到质感。比如《巨人阿达》中描绘身材高大的阿达说话的声音：“大巨人说话了，他的声音好像一捆电线那么粗，而且毛毛的，有点儿漏电的感觉。”这样的独特感觉与一个瘦弱小女孩的听觉相当匹配。又比如《秋情三部曲》中的景物描写：“一片落叶飘进小溪里，一艘小船在游泳。一只小鸟在枝头歌唱，一首曲子在跳舞。”读这样的文字，宛如欣赏音乐，明亮、轻盈、灵动，充满儿童的感性，浑然天成中跳动着艺术灵性。 桂文亚对儿童心理的描写更是一绝，她仿佛钻进了小主人公的心里一样，或者她自己已经化身为了性格演员，比如《直到永远》中阿桂桂因为跟同学打架被老师惩罚，作家有一段令人叫绝的心理描写：“面对着全班挨打，我感到空前耻辱。而更空前绝后的耻辱是，老师不但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惩罚我，竟还当着周君的面扳弄我的身体继续打我！老师偏心，老师偏心偏心偏心！我的呼吸严重失调，忍到不能忍的时候，眼泪从眼眶里跳豆一样蹦出来。蹦，蹦蹦蹦！一蹦蹦进地面上的一个小凹洞里。这是个小凹洞，我从来没发现过的小凹洞，当跳豆眼泪不偏不倚地落进洞里，最好路过一只虫子，立刻把它淹死！”从气愤、羞愧导致暴怒、委屈而后注意力忽然转移，气愤尚未消却已开始进入游戏情境，只有一个真正的小孩子的心理才会有这样戏剧性的大起大落、柳暗花明。 童年的生活在桂文亚笔下，竟有了如此丰富的色彩、如此丰富的味道、如此丰富的温度、如此丰富的情绪，不仅能够引起小读者的共鸣，也在所有曾经走过童年的大读者心中，奏出悠长的不绝如缕的回响。 再来谈谈我所喜爱的桂文亚另一类散文：旅行散文。 从《思想猫游英国》《美丽眼睛看世界》《长着翅膀游英国》《马丘比丘组曲》《再来一碗青稞酒》《哈玛！哈玛！伊斯坦堡》到《来和小羊羔照个相》，旅行散文足足占了桂文亚散文创作的半壁江山。作为一个热爱旅行的人，桂文亚就像童年时代的阿桂桂发誓要找出33种回家的路一样，热切地、睁大炯炯的眼睛，携着一台与她的娇小身躯不成比例的大照相机，洒脱地漫游在世界的各个角落。 正如她的儿童生活散文一样，桂文亚的旅行散文也有着明确的读者定位——青少年读者，因此她在创作时很明确地有所取有所不取，理念鲜明：“这支笔一定要很有趣、很清楚、很明白”(《思想猫·后记》)，“过滤苦涩，给儿童以希望、信心和快乐”(《儿童文学里的一叶孤舟——儿童散文》)。对这样“戴着镣铐的舞蹈”，桂文亚有着别样的理解，她所倾心追求的是一种“举重若轻”的境界，是“像鸟儿那么轻，而非像羽毛那么轻”，正是这样一种轻盈雅致，使桂文亚的旅行散文呈现出一分迷人的艺术魅力。 桂文亚有一部散文集，书名叫做《美丽眼睛看世界》，简直太妙了，妙就妙在点出了桂文亚旅行散文的独特之处。没错，就是因为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在看，看到的世界才是美丽的，那是一双美丽的眼睛所映照出的世界——美需要一双发现它的眼睛。认识桂文亚的人，几乎无不被她渗透在创作、生活方方面面的“爱美”之举所打动，这是一个对“美”极端敏感的人，一个把“美”当做宗教的人(金波语)。毫无疑问，美丽的景致是旅行散文的重头戏，但是桂文亚不仅仅写出了美丽的自然景致，更写出了文化的美丽景致中的特定文化气质，有了文化的美景才更打动人心。譬如她笔下的剑河(《香喷喷的心情》)，古老英伦那种浓厚庄重的学术氛围、古朴典雅的人文之美，与印象派绘画一般光影斑斓的美景融为了一体。又譬如，初冬的尼泊尔乡间(《遥远的琴声》)，从一系列景物描写中，我们强烈地感受到一种质朴自然、单纯粗犷的魅力，安详中跃动着蓬勃的原始生命力。桂文亚的文字正如她的照相机，有着直观的画面感和鲜明的色彩感，读着她的优美轻盈的文字，你会看到一幅幅优美轻盈的画卷正在眼前徐徐展开。 作为一位热爱美好事物、热爱生活的女作家，桂文亚的旅行散文处处散发着一种亲切雅致的情调，不时流露出些许活泼诙谐的童趣，正像她本人带给周围人们的感受一样。这是因为，桂文亚笔下除了美丽的风景，更多的是作家行走中的点滴感触和生活趣事，及作家对生活饶有兴味的观察和丰富感受，带有女性的温婉纤秀、细腻轻灵、活泼亲切，向读者展示的是具有浓浓生活气息的、充满生命互动的景致，而不是旅行手册中的风景。 在雅致的情趣背后，是一个人对生活十二分的热情投入。作家在观察和描写外部世界的同时，也行走在自己笔下的景致中，参与、体验、思考着，袒露着自我：一个美丽知性还有一分迷人情调的女性，同时又是一个充满好奇心和热情的大孩子。她的情调、她的个性、她的执著、她的勇敢以及她的富于同情心、哲理思索、对美的敏锐……这一分美丽、这一分魅力，直令人陶醉。暖暖的阳光、一杯下午茶、一本桂文亚散文，那真是极佳的阅读状态。 原载：《文艺报》2011年05月23日 原载：《文艺报》2011年05月23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