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李纹的《咏红梅花》 咏红梅花(得“梅”字) 李纹 白梅懒赋赋红梅,逞艳先迎醉眼开。 冻脸有痕皆是血,酸心无恨亦成灰。 误吞丹药移真骨,偷下瑶池脱旧胎。 江北江南春灿烂,寄言蜂蝶漫疑猜。 (《石头记》第五十回) 第二节、黛玉的《葬花吟》 葬花吟 林黛玉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闺,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石头记》第二十七回) 第三节、周书昌先生对李纹的《咏红梅花》的理解 周书昌先生编译了《红楼梦诗词赏析》(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6年6月第一版)。 该书的第212页写道: 李纹姊妹是李纨寡婶的女儿,从诗中泪痕皆血、酸心成灰等语来看,似乎也有不幸遭遇,或是表达丧父之痛。 “寄言蜂蝶”莫作轻狂之态,可见其自恃节操,性格上颇有与李纨相似之处。大概是注重儒家“德教”的李守中一族中共同的环境教养所造成的。 第四节、“血”字触目惊心 李纹的《咏红梅花》有“冻脸有痕皆是血”。 林黛玉的《葬花吟》有“洒上空枝见血痕”。 我翻遍《石头记》前八十回里的小姐们写的所有的诗歌,只有这两句带“血”字! 2010年10月11日,我在《中国文学网》发表了《荣国府收养林黛玉,触目凄凉滴血文》。该文写道: 甲戌本写道: 第三回。金陵城起复贾雨村,荣国府收养林黛玉。 右侧批【二字触目凄凉之至!】 ……那女学生黛玉,身体大愈,原不忍弃父而往,无奈他外祖母致意务去,且兼如海说:“汝父年将半百,再无续室之意,且汝多病,年又极小,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兄弟扶持,【甲戌侧批:可怜!一句一滴血,一句一滴血之文。】 第五节、以《咏白海棠》为例,《石头记》里的 小姐们的诗歌许多符合各自身份 《石头记》第三十七回里,探春、宝钗、黛玉分别写了同一题目的诗歌《咏白海棠》。 一、符合探春身份 咏白海棠 探春 斜阳寒草带重门,苔翠盈铺雨后盆。 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 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 莫谓缟仙能羽化,多情伴我咏黄昏。 (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这一联暗含着探春的伤感。她身为女儿之身,无力扭转家族的命运,只能在暗中担忧。”(见陈文新、郭皓政编著《红楼梦诗词曲赏析》第151页) “尾联中,‘多情’的海棠与忧患的诗人融为一体。‘缟仙’是将海棠形容为白衣仙子,它本有羽化成仙的可能,却不愿离去,而是留下来陪伴在黄昏中吟咏的诗人。探春后来远嫁异乡,虽然生活还算不错,但却难以割断对故乡亲人的牵挂,心中满含悲苦。”(见陈文新、郭皓政编著《红楼梦诗词曲赏析》第151页) 二、符合宝钗身份 咏白海棠 宝钗 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 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 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 欲偿白帝凭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 (淡极始知花更艳)“‘淡’既是指颜色,也是指心态。这句诗其实是宝钗的自我写照。小说第八回有一段关于宝钗的赞语:‘ 看去不见奢华,惟觉雅淡。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见陈文新、郭皓政编著《红楼梦诗词曲赏析》第152页) 三、符合黛玉身份 咏白海棠 黛玉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 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与宝钗淡而不露的风格不同,此诗淡化了现实的外部环境,突出了诗人的主体形象,写出了一个热恋中的少女的心声。……”(见陈文新、郭皓政编著《红楼梦诗词曲赏析》第155页) 第六节、“配角之配角”吟出如此悲苦诗歌令人“纳罕” 《石头记》共一百六十回。前半部八十回,流传于世。后半部八十回迷失。 《石头记》第四十九回写道:“原来邢夫人之兄嫂带了女儿岫烟进京来投邢夫人的,可巧凤姐之兄王仁也正进京,两亲家一处打帮来了。走至半路泊船时,正遇见李纨之寡婶带着两个女儿──大名李纹,次名李绮──也上京。大家叙起来又是亲戚,因此三家一路同行。后有薛蟠之从弟薛蝌,因当年父亲在京时已将胞妹薛宝琴许配都中梅翰林之子为婚,正欲进京发嫁,闻得王仁进京,他也带了妹子随后赶来。所以今日会齐了来访投各人亲戚。” 上述这些人都是荣国府的亲戚。 从小说的人物和情节的设计来看,这些人互相比较,其重要程度如下: 一、薛宝琴 薛宝琴最重要。她是“解套”人物——为元春赏赐的节礼而造成的误会“解套”。 《石头记》第二十八回写元春对荣国府多人赏赐端午节的节礼,宝玉和宝钗的节礼完全一样,这在荣国府里造成了误会。 元妃在恩赐的礼物中,第一等的是宝玉和宝钗同样各一份,这是不是元春借机为宝玉、宝钗订婚呢? 我们可用推理来检验元春的恩赐行为。 我们可以这么设定:如果元春有意为宝玉和宝钗决定婚配,如果元春的“指配”具有决定性的意义,那么,荣府的当权者们应该照办。 然而,在第五十回里,贾母细问宝琴的年庚八字并家内景况,准备“与宝玉求配”,这不就是公然违背元春的旨意吗? 因此,恰恰是贾母细问宝琴的年庚八字并家内景况,准备“与宝玉求配”,说明了元春根本没有为宝玉和宝钗决定婚配。 除了“解套”作用,薛宝琴还体现了作者赞赏“经多见广”、赞赏“多与外国人打交道”的思想倾向。 在《石头记》第五十三回的“宁国府除夕祭宗祠”的情节里,薛宝琴当了一回“高级记者”。 二、薛蝌 薛蝌此番进京的任务就是护送胞妹薛宝琴,自然是不能少的人物。 在《石头记》后半部里,宝钗出嫁了,薛家衰落了,薛蟠一向不成器,在穷困中赡养薛姨妈的任务只能由薛蝌承担。否则,作者怎能忍心让慈姨妈流离失所呢? 三、邢岫烟 邢岫烟天生是薛蝌的婚配。 邢岫烟最大的作用是介绍妙玉的身世和特点。 其次,邢岫烟是一面镜子,照出了邢夫人、王熙凤、薛宝钗、探春等人的言行。 四、王仁 王仁是王熙凤之兄,自然就是巧姐的舅舅。 【留余庆】写道:“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 《石头记》后半部是否会写王仁就是“狠舅”? 五、李绮 我曾经论证:李绮对应妙玉,即妙玉的原型是李鼐之女李绮,李绮法号妙玉;在《石头记》后半部里,李绮嫁给甄宝玉,反映了现实中的李绮(妙玉)与曹雪芹同居。若溯历史,其同居的时间是乾隆二十四年下半年至乾隆二十五年上半年,地点在江宁。 六、邢岫烟的父母和李婶 邢岫烟的父母,李纹、李绮之母——李婶,都只能算“符号人物”,即基本上没有故事情节、没有性格表现等等。 七、李纹 唯有李纹,值得我们深思。 我曾经论证:李纹对应黛玉,李纹是李鼎之女。 我想:即使《石头记》后半部流传于世,李纹也难得有大段的故事情节。 《石头记》常用分身法。 例如,李绮的经历分身为妙玉(但妙玉不等于李绮,妙玉本身是综合体)、史湘云的后半截(“因麒麟伏白首双星”)和李绮,导致《石头记》里的李绮近乎于“符号人物”。 同样,李纹的经历分身为黛玉(但黛玉不等于李纹,黛玉本身是综合体)、史湘云的前半截(与宝玉青梅竹马)和李纹,导致《石头记》里的李纹近乎于“符号人物”。 《石头记》以宝玉的人生道路和贾府的衰落为主要线索展开叙述,凡与“宝玉的人生道路和贾府的衰落”游离的人物必然被边缘化,薛宝琴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在《石头记》前半部里,薛宝琴在第四十九回进贾府,连续几回成为众人关注的“明星”,然而,从第五十四回起,薛宝琴就被边缘化了,再不可能有什么故事情节。真可谓昙花一现! 薛宝琴在第四十九回一起进贾府的亲戚们里,是最重要的人物,然而,她与黛玉、宝钗、妙玉、史湘云等比较起来,只能算个配角。 李纹与薛宝琴比较起来,只能算个配角。 因此,李纹是“配角之配角”。 既然李纹是配角之配角,为何要吟出“冻脸有痕皆是血,酸心无恨亦成灰。”如此悲苦的诗句? 第七节、解“寄言蜂蝶漫疑猜” 周书昌先生在《红楼梦诗词赏析》里写道:“‘寄言蜂蝶’莫作轻狂之态,可见其自恃节操,性格上颇有与李纨相似之处。” 显然,周先生将“蜂蝶”理解成轻狂的纨绔子弟。 我想,既然是“冻脸有痕皆是血,酸心无恨亦成灰。”如此悲苦之状,毫无“招蜂引蝶”之态,那么,就不应将“蜂蝶”理解成轻狂的纨绔子弟。 我以为,李纹诗中的“蜂蝶”,应理解为《石头记》的读者。 周书昌先生在《红楼梦诗词赏析》第209页《咏红梅花(李纹)·译文》里写道:“捎给那蜜蜂蝴蝶一句话:春来了,不要随便怀疑猜想。” 我完全赞同周先生的译文。 “漫”字在此诗句中作“不要”讲。 我以为,《石头记》的作者强调“不要随便怀疑猜想”,实际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功效,就是提醒读者们要“怀疑猜想”。 能“怀疑猜想”什么呢? 李纹基本上没有提得起的故事情节,没有性格表现,没有后续的可供“探佚”的情节因素,看来,应该是提醒读者“怀疑猜想”《咏红梅花(白梅懒赋赋红梅)》的作者李纹的来历! 第八节、“偷下瑶池脱旧胎” 李纹《咏红梅花》的尾联是“误吞丹药移真骨,偷下瑶池脱旧胎。” 周书昌先生在《红楼梦诗词赏析》第209页《咏红梅花(李纹)·译文》里写道:“像是误吃了仙药的嫦娥,用凡骨把仙骨换来,又分明是偷跑出瑶池的玉女,抛弃了旧胎。” 我完全赞同周先生的译文。 在《石头记》里,是哪位小姐“由凡到仙”?又是那位小姐原本是“仙女下凡”? 唯有林黛玉! 《石头记》第一回写道:“只因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时有赤瑕宫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这绛珠草便得久延岁月。后来既受天地精华,复得雨露滋养,遂得脱却草胎木质,得换人形,仅修成个女体,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饥则食蜜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德,故其五内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恰近日这神瑛侍者凡心偶炽,乘此昌明太平朝世,意欲下凡造历幻缘,已在警幻仙子案前挂了号。警幻亦曾问及灌溉之情未偿,趁此倒可了结的。那绛珠仙子道:‘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既下世为人,我也去下世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他了。’” 上述这一段里有“遂得脱却草胎木质”句,这句有个“胎”字。 李纹《咏红梅花》的尾联“误吞丹药移真骨,偷下瑶池脱旧胎。”里也有个“胎”字! “遂得脱却草胎木质”不就是“脱旧胎”吗? 这分明在提醒读者:李纹对应林黛玉! 原载:2010年12月5日投稿 原载:2010年12月5日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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