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与“死金丹独艳理亲丧”之间,有关“耶律雄奴”的一段文字,曹雪芹写得非常含蓄隐晦,寓有复杂的深意,值得细究。 一是揶揄大清朝当家做主的满族(女真族)的犬戎历史,反映了曹雪芹的民族观。犬戎乃中国古代汉民族对中原周边少数民族的蔑称,与华夏族或中国是相对的一个名词,当然犬戎还有其他一些名称。《红楼梦》原文写道: “……。既这等,再起个番名,叫做‘耶律雄奴’。‘雄奴’二音,又与匈奴相通,都是犬戎名姓。况且这两种人自尧舜时便为中华之患,晋唐诸朝,深受其害。……” 曹雪芹虽在文中提示“耶律雄奴”只是历史上契丹族与匈奴族两种人,其实还是很容易让人想到大清朝当家做主的满族(女真族)亦是犬戎而已。曹雪芹有这样的民族观亦很寻常。更进一步,曹雪芹是在揶揄女真族的历史,因为历史上女真族的的确确是耶律的雄奴。众所周知,与北宋对峙的辽国是由耶律阿保机创立的,耶律乃辽国国姓。而那时女真族是辽国的附属与臣仆,受辽国经济与精神的双重压迫,还实行“荐枕”制度,女真族美女常须陪侍辽国权贵。当然后来女真族在完颜阿骨打的领导下建立金国,先灭了辽国,又灭了北宋,也蛮有出息。 二是讥讽世道人心,兼批驳传统的天道理论与纲常伦理。《红楼梦》原文写道: “‘……。幸得咱们有福,生在当今之世,大舜之正裔,圣虞之功德仁孝,赫赫格天,同天地日月亿兆不朽,所以凡历朝中跳梁猖獗之小丑,到了如今竟不用一干一戈,皆天使其拱手俛头缘远来降。我们正该作践他们,为君父生色。’芳官笑道:‘既这样着,你该去操习弓马,学些武艺,挺身出去拿几个反叛来,岂不进忠效力了。何必借我们?你鼓唇摇舌的,自己开心作戏,却说是称功颂德呢!’宝玉笑道:‘所以你不明白,如今四海宾服,八方宁静,千载百载不用武备。咱们虽一戏一笑,也该称颂,方不负坐享升平了’芳官听了有理,二人自为妥帖甚宜。宝玉便叫他‘耶律雄奴’。” 众所周知,读《红楼梦》须会反看,那么不是“大舜之正裔”的大清朝又如何呢?汉族人留头不留发,必须髡发,留条辫子,这也是“僧不僧,俗不俗,男不男,女不女,成个什么道理”的隐意。汉族人被犬戎作践,拱手俛头而降。不仅如此,还要称功颂德,一戏一笑,坐享升平。自然是四海宾服,八方宁静。时人语“消刚正之气,长柔媚之风”便是真实写照。例如,“明末四公子”之一的冒辟疆在董小宛的红颜护佑下不仕清,隐居乡野,保持了民族气节。但到老年时,为了孙子的仕途,冒辟疆亲自出马,走走融通老关系;清初三大思想家之一、一代文宗的黄宗羲自己不仕清,保持了民族气节。但当大清入关后迅速稳定局面(不得不佩服大清领导人的执政能力),开科举取士,黄宗羲便让正在学武不到一年的儿子黄百家改为学文,走科举道路。令黄百家后来非常后悔,没有学到王征南先生的内家拳真传。所以,与其说曹雪芹揶揄女真族曾是耶律的雄奴(这个耶律指辽国契丹),倒不如说曹雪芹是在揶揄汉民族是耶律的雄奴(这个耶律乃犬戎的代名词),而且奴性十足!不幸的是,这一点在上世纪日军侵华战争中得到进一步印证,汉奸、伪军也真是太多了! 同时,曹雪芹通过“皆天使其拱手俛头缘远来降。我们正该作践他们,为君父生色”这段话,批驳封建社会官方统治思想——传统儒学的天道观与伦理纲常。当然这个传统儒学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孔孟之道,而是经西汉大儒董仲舒(冷子兴的隐寓义)等贩卖后的儒学。即董仲舒在儒家学说的基础上,引入道家、阴阳家、法家等理论,建成新的思想体系,但也使真正的孔孟之道失真,“赦政”即失真也。具体见本人拙作《问道叹红楼》。董仲舒有二句传世名言(实质是传世恶言),一是“道源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与老子《道德经》中“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对照看,显然颠倒了道与天的关系;二是“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与《论语》中孔子原话“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对照看,显然有本质区别。当然历代封建执政者,特别是入主中原的女真人爱新觉罗家族拿董仲舒这二句话可以证明自己的正统性和合法性,君权天授嘛,但有哪个“同天地日月亿兆不朽”呢? 三是暗隐反胡思想。《红楼梦》写道: …… “湘云将葵官改了,换作‘大英’。因他姓韦,便叫他作韦大英,方合自己的意思,暗有‘惟大英雄能本色’之语,何必涂朱抹粉,才是男子。” …… 我们知道,曹雪芹作为清初人,处于血雨腥风、风声鹤唳的“文字狱”时代,如有大胆之反胡(清)思想,必须写得非常隐僻含蓄,否则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但民族问题又不能回避。脂砚斋在《红楼梦》第一回中批道:“谁谓独寄兴于一‘情’字耶?”这说明,《红楼梦》除了大旨外,还有小旨。脂砚斋又批道:“武侯之三分、武穆之二帝,二贤之恨,及今不尽,况今之草芥乎?”这说明,在汉族人眼里,总有一个中原王朝政权的正统性问题。曹雪芹站在历史的高度,而不是狭隘的夷夏立场上,也不是对大清的什么仇恨感情,指出“汉晋五代唐宋以来皆无好诗”,实质是“胡竟五代唐宋以来皆无好道”。为什么呢? 首先,读《红楼梦》须会反看,“汉晋五代唐宋”反看就是“胡竟五代唐宋”。其中“唐宋”寓指华夏正统。如果你认为不必反看,执著于朝代名称,直接说“汉朝以来”就行了,另外五代怎么跑到唐朝前面去了? 其次,中国历史上从汉朝到大清,胡人的确五次入主中原,分别是:东晋十六国、南北朝、南宋金、元朝、清朝。 再次,我在《问道叹红楼》中已论述“香菱向黛玉学诗”实质是香菱向黛玉学道,如果肉眼之人执著于“学诗”,这儿不是明确告诉你唐朝没有好诗吗?怎么还要“以盛唐三大家诗作底子”呢? 第四,历史上,胡人入主中原有好道吗?最恶劣、最悲惨的莫过于汉族美女成了“二脚羊”,有历史常识的就不必多言了。虽然也有接受汉族文化与儒家思想的,但绝无以大道治世的。“韦大英”者,与成语“伟大英明”对照看,显然是缺“人”少“明”,即缺少“明公正道”,缺失治世大道,都是以一权贵政权代替另一权贵政权,其结局也自然是一个“土馒头”。“荳童”谐音都同,即都相同。统治思想相同,统治本质相同,结局也必然相同。 既然胡代汉没有好道,就有反的意思在里面。后面芳官又改名“金星玻璃”,大清不是“后金”吗?玻璃,易碎也。后文佩凤、偕鸾打秋千,更是说“到是叫‘野驴子’来送送使得”之语,亦应是此义。历史上胡人入主中原的确易碎,即便是元朝忽必烈1279年统一全国,1368年便灭亡了,百年都不到。当然事实上,大清并不易碎,只不过历史运气差一点而已,处在东西方碰撞的大时代,处在“三千年未有之变局”的大时代,而敌人又过于强大。否则,说不定我们现在还是黄龙旗飘扬的年代呢。 另外,必须多说二句,一是《红楼梦》的基本主题绝不是反清复明。大清一朝,特别是清初,反清复明的人没有吗?反清复明的文学作品没有吗?“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的少吗?如果是这样,怎么回答脂砚斋批语“贾宝玉是今古未有之人,《红楼梦》是今古未有之奇文”呢?二是曹雪芹站在大道的立场和高度,虽非常含蓄说出胡人入主中原没有好道,汉族政权也是“家天下”,同样失道。 总而言之,“耶律雄奴”这段文字,曹雪芹隐有非常大胆的深意。当然,反胡思想只是《红楼梦》的小旨之一,而不是大旨(大旨本人已在《问道叹红楼》中揭明)。所以有的《红楼梦》版本便删除了这段文字,特别是对“索书甚迫”(脂研斋批语)的,也应当删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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