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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位看官，你道此部鬼话【鬼者，人之所归为鬼—《说文》。道出此部鬼话为先觉既证之言。】从何而来？说起根由几近荒唐，【自言说梦。】细按则深有趣味。【细看便知。】待小弟将此来历注明，方使阅者了然不惑。 小弟学名玉川，小名石头，由于世事沧桑，变幻莫定，人去物湮，故祖籍族脉家事皆失落无考，亦无恩泽祸累，依旧天真烂漫，泰然自若。【所谓：世人生来便有德。】忽近日，大族兴隆，人丁腾达，蓊蔚洇润，盛世赫赫。弟审平生，一身孑孑，上无亲宗高祖教导训斥，下无姊妹兄弟扶持依傍，不觉一股哀凉之气袭遍全身，久萦胸怀不去。【风尘日久，稍有不慎，便病入膏肓矣。迷途世人同来一喝。】 一日酒罢微醺，目光迷离，【所谓：醉生梦死是也。】于豆灯萤火之下，随手捡起一本《石头记》把玩醒神，【可知：《石头记》多为世人烟柳繁华之地，醉淫饱卧之时，解闷消遣罢了。】只读几页就觉神眼渐醒，酒力已解了大半，数日来之哀凉不平之气竟减去许多，不觉体畅神轻起来，【点明：《石头记》之大妙用处。】置书于案，心下思忖道：此去定要观观尘世男痴女怨，看看坊间雪月风花，倘或撞上一段桃花韵事，岂不夙愿得偿，也省了些寿命筋力。于是兴兴然步出斗室，往街上行来。【源于俗愿，止于大道。】只见城内：神都大道连狭邪，青牛白马七香车，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游人如织，车轿漫漫，楼阁轩宇，亭谢白桥，好一派大都气象，真个似人间仙境。【试问此地为何方？神都长安城。此时已入梦矣。】小弟未行出一射之地，未及我咂嘴赞叹一番，忽见前方聚拢着人海，黑压压窃个不住，恍惚间闻得前方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被众人簇拥而来。【梦中事，即现世。】小弟平素最喜两件事，其一，观美女，其二，凑热闹。如此机遇岂能错过，于是施展平生所学，口中连吆带喝，身上辗转腾挪，终是挤进人群中来。【梦中情，可叹做梦也不忘了美女佳人，何其痴也。】只见前方官棚内端坐十来个身着猩袍蟒服头戴乌帽之人，两傍立着百余兵勇，或利刃出鞘，或强弓上弦，然皆寂寂无语，煞是威严。【梦中人，因为原假所以作真。】只听得官棚内一人手持圣旨，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贾氏元春借领兵破贼之际，私与戎羌勾结，收受贿赂，图谋不轨，现已查明。实愧对社稷，有负朕怀，为正纲纪，显国威，特处凌迟之罪，贾氏一门皆由锦衣府查找罪证，量罪发落，钦此。”【梦里皇恩，可叹杀。】只见一女将军身着钢甲，甲上血迹尚点点斑斑，【敌人之血。】鬓发散乱，枷铐锁身，【自方之铐。】触地铿锵之声不绝，直视宣旨之人。宣人惊惶无措，避恐不及，急命速速行刑。小弟正窃窃暗喜，忽见真个要动刑杀人，况又美女，心有不忍，不禁泪如滚瓜，死命抓着近傍一花白老叟，【此为何人？后文便明。】呜咽哭道：“这不是贾家的大小姐吗！他不是终老皇宫了吗，还受了皇封，如今这是怎么了？”【世人大都信此情节，小弟亦不能例外，可见世俗力量之巨，非一朝一夕能改尔。】老叟亦感叹不已，泪落如滚。【所谓：往事凄凉不忍闻是也。】只见姽婳将军挣开左右兵勇之手，【与《石头记》第七十八回《姽婳将军诗》对看，其诗深意，可明欤？】独自走向刑台，口中大声喝道：“你们这起人只知道对己人使刀弄枪，耍心弄机，当初戎羌大兵来犯，你们这些个热血钢骨的堂堂男儿又到那里去了？说来还不够我笑话，个个到想献玺称臣，以避兵祸，到头来还要我这一届女流身着钢甲，手持利刃，与来犯之敌拼死一战。只胜了一仗，你们这些堂堂须眉便坐之不住，竟在皇帝面前轮番进谗，说我私自收取戎羌财物，图谋不轨，可气我那糊涂主子竟也忠奸不辨，是非不明，冤戮良将，错杀忠臣，你们可是自毁长城呃。”【此事古来多，但看岳将军。】说罢长叹一声，举首望向苍天，眼泪滚滚而下。官棚内十来个官人听女将军之骂甚是窘愧不安，一叠声忙命刽子手速速行刑，好早些回宫复命。围观众人见说出如此刺耳挖心之言，更不敢做声，亦不像先前之窃窃，皆如聋哑一般，只做鹅型，翘首立足而已。【与世一照，甚凄凉。】正可谓：薄暮过长安，市人竟笑言，寒甲血尚斑，谁知我心殚？此地复何地？血沁入土碧，长城已自毁，可叹不自知。只叹小弟向来推崇：天下无贼，让百姓飞。【古来诗言志，词言情，顺口溜言意，民意。】又亲见近前这血腥骇人摧花之举，早已心头一紧，眼前一黑，诸事不知。【梦里入魇，即所谓梦中有梦。】 真是倐悠光阴易过，梦里恩爱难长。【凑来，文帽罢了。】不知又过了几世几劫，【点幻。】小弟朦胧间忽觉唇边清香异味，纯美非常，强展涩目，只见一花白老叟，手持一绿玉茶斗【妙卿所赠乎？】笑盈盈立前不语。【照应前文老叟。】“你不是同我一道看热闹的老头么？！”【果是。】我不禁疑道。老叟并不接言，只问道：“此茶如何？”【原该此问。】“轻浮无比，好茶。”【本应此答。】我随口应道。老叟笑道：“阁下慧根不浅，竟能一品而得真味，难得。”【神仙开玩笑更难得。】小弟我此时恨不能找只地缝钻入之。【余亦赧然。】老叟又道：“此茶乃出在放春山遣香洞，又以仙花灵叶上所带之宿露而烹。此茶名曰‘千红一窟’。”【梦已入幻。】“哦！这么说老人家可还有以百花之蕊，万木之汁，加以麟髓之醅，凤乳之麯酿成的，名为‘万艳同杯’之酒乎？”小弟此时亦有些受惊过度后的忘乎所以了。【原该此问。】“有！”老叟正颜道，“来人，取我好酒来。”【惊心一答。】少刻，果见有一小丫嬛来端酒而至，只闻得此酒清香甘冽，异乎寻常。小弟不禁骇然失声喝道：“我莫不是在梦里矣！”【梦中言梦。】“非梦，只缘阁下身处幻境，故有此一问。”老叟安慰道，“阁下如不信，只需抬眼四周望望便知。”【实为梦里梦，幻中幻，故有此言。】但见朱栏白石，绿树清溪，真是人迹希逢，飞尘不到。珠帘绣幕，画栋雕檐，说不尽那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更见仙花馥郁，异草芬芳，真好个所在。【致敬《石头记》之文。】“莫不是太虚幻境？！”小弟颤之不住道。“正是，阁下此时正身处仙境之中。”【所谓：千皴万染，始见芳容是也。】老叟笑道。“那老人家携带小弟至此何意，莫不是要请我喝杯好酒乎？”【失态。】小弟虽自小略见过些世面，可忽倏身处仙境亦有些魂魄飘散，谵语缠绵。【自找地步，自下台阶。】老叟见我有些失态，便道：“非也，此酒正如你方才所言乃汇仙气之物酿成，酒味纯美异常，只是酒力了的，非一般功力之人可享的的，老朽当年就是少年莽撞强喝了此酒，以致潦倒不通世务，古今不肖无双，如今后悔也晚了，观阁下年纪尚幼，万不可过早经历此物，切记。”【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是也。】“老人家莫非就是荣府二公子，小名宝玉的？”【点明。宝玉大名为何？伏后文。】小弟此时彻底茫然无措，不禁颤唇失声发问。只见老叟张口吟道：“无我原非你，无立方足净，什么你我，疏密，功名，利禄，皆为过眼云烟，到头来皆迷住了世人的眼，正可谓：侧身天地竟何心，过眼风光有谁羡。【诗出何人？看官自思之。】世人都在这痴贪嗔怨中翻筋斗，活一辈子亦跳不出这个迷人圈子来，至死不寤，甚叹。”【原该不答姓名，对看前文，一答便做不得神仙也。】“老仙家携在下至此难道小弟悟了不成？”我更为不解，颤颤问道。【心虚如此，天下上当受骗者齐来一看。】“非也，皆因世人读我《石头记》数百年竟未一悟，众情司仙家皆叹不值，故我棣姊仙家大展法力，梦演我家大姐元春悲壮故事，想以忠魂热血点醒世人，无奈众人皆做鹅样，翘首冷漠，立足观景而已，唯独阁下泪落潸然，大为不忍，可见慧根未泯。【照应前文。】故领带阁下至此幻境一证，【点题眼。】如能醒悟也不枉我家上下百十人口枉送性命矣。”话音未落，只闻得：“哎呦，可不是嘛。”忽见百余位人物驾祥云而至。【倐悠截断前文。】老叟见状忙忙迎了上去，对着一位八十开外的老太太倒头便拜，口呼道：“老祖宗，玉儿给您请安了。”老太太忙笑道：“宝玉，快起来，听说玉儿此遭前往尘世竟有所得，心内甚是欢喜，故邀上大伙齐来一看，可就是这位小哥罢？可怜见的，小门小户的孩子，没见过大阵仗，可别唬着了人家不好。”【向《石头记》致敬，是贾母口声。】“放心罢，老祖宗，宝玉正和他谈心讲道呢。”【向《石头记》致敬，是凤姐口声。】只见一个美人从众人中走出来。这个人打扮与众仙家不同，彩绣辉煌，真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褃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向《石头记》致敬，是凤姐形容。】小弟心想：此人正是王熙凤无疑了，此人性情十分泼辣难惹，他来作甚，且静观其变。听得此人笑言道：“可卿妹妹、我、林妹妹、鸳鸯丫头凡身都是吊亡的，可笑世人皆不明底里，乱猜一通，说我是气死的，林妹妹是投湖的，鸳鸯是殉主的，你说可笑不可笑。鸳鸯丫头在凡间造下大孽要不是我当年偷下凡间度化，想必要终老破庙了罢？林妹妹更是可怜，为了自己清白之身，竟走了崇祯皇帝的老路，丢下紫鹃独自往这来了，宝钗妹妹更是气人，宝玉兄弟出家后，竟嫁与贾雨村，原想可得善终，无奈世事变幻莫名，到头来还是葬于关外大雪之中……”【文段意连，如一直下去，呈何文字。】“凤丫头还是这样性急口快，说的恁快，当心唬到人家孩子。”【各位儒雅看官可被此寥寥数语唬到否？】老太太笑道。“是哦，成了仙家还是改不得这个尘世毛病，我该打嘴。”说罢此仙故做打嘴状，引的众人大笑起来。【可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是也。】“凤姐姐还是这样贫嘴烂舌惹人厌。”只见一仙子笑靥如花走将过来，但见此人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向《石头记》致敬，是黛玉形容。】“甭问，林黛玉是也。”小弟内心暗暗猜度，“怪道风月场中耍惯了的，且男女通吃的薛大傻子见到此人会酥软半边，天仙容貌，实实骇人，幸亏小弟有家传神功“坐怀不乱”护体，方得免了薛蟠之丑态，要不佳人面前情何以堪，兴甚、后怕。”【接小弟一段独白，变幻语态，读之不枯。】 闲言少叙，【无闲言，故少叙。】只闻得此天仙妃子开启玉口缓缓言道：“正如老太太刚才所言，【点本文之未到处。正所谓：弦外之音更悦耳。】世人读我等姊妹凡间故事，数百年未有一寤，皆因真本未行于世之缘故，我冷观宝玉所带回这人，见了众仙未有惊骇之情，见于我亦未有不堪之态，皆谈谈处之，作无可不可之形状，可断此人颇具慧根灵性，不如把我等在凡间所历之《石头记》真故事告之与他，借此如能点醒红尘中一二世人，也算我辈之功德一件罢。”众仙人闻听皆点头称是，说罢皆仙遁而去。【点仙幻已去。】 只剩这老叟一人引领小弟往前方行来，【点宝玉为情怔之人，亦点题。】有如睡里梦里一般，不辨前路，【梦中有幻，幻中言梦，何为真，何为假，看官自思之。】忽见前方一大块石上字迹分明，编述历历。【点《石头记》也。】小弟乃从头一阅，原来是无材补天，幻形入世，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历尽离合悲欢炎凉世态的一段凄美动人之真故事。后面又有一首诗云：红楼情已尽，朱户泪难干。荒诞难言苦，遗人同感叹。【出《石头记》结尾诗。】待小弟从头至尾审看一遍，【又一腐儒尔。】所述后文与目下通行之百二十回本迥然不同，观之如霹雷灌顶一般，甚为惊叹，唏嘘不止，真可谓：草蛇灰线千里沿，雨点云头万般染。前缘证谶惊心泪，旧情问谁解苦言。【出《石头记》做文秘法。】遂从头至尾抄录回来，准备问世传奇。【千古解情悟道人，欣看今朝辨幻真。】 忽听老叟道：“阁下仙缘到此，去罢。”【与宝玉当年弃钗妻抛麝婢，悬崖撒手之文，一对。】不觉一声霹雳炸响耳边，有若山崩地陷之威，小弟不由大叫一声，定睛一看，只见窗外鸣虫啾啾，斗室豆灯莹莹，【点现世已归。】刚所梦之事便忘了大半，【忘最妙，不忘岂不真要飞升，一笑。】忽见书桌之上放着一部抄本，字迹历历可见，皆小弟蜘蛛笔迹，甚是好认，所记皆为梦中经历，【已奇。】不觉大惊，难道梦里之事，皆为真事，【又点梦幻化真，何为梦，何为真，看官自思。】又见书桌上端放一个黑瓮，几只翠杯【点宝玉之悬心处：能解此文心者，只恐寥寥数人尔。】并一张纸笺，【更奇。】更为不解，拿起纸笺观瞧，只见上面墨书： 兄神瑛侍者宝玉谨奉【起便荒唐，正所谓：更向荒唐演大荒也。】 玉川文几：【自抬身价，一笑。】 幻境【起，一点幻。】梦魇【文题出矣。】惊驾一事，甚感不安，实出无奈，望弟见谅。【不愧仙人风范。】弟处红尘之中未泯慧根实为可贵，故愚兄携领贤弟幻境走上一遭，一来是让众仙家见见且高兴高兴。二来，以我等在尘世一二件故事告知与你，令弟略领略些情欲声色等事，再历些许饮馔声色之幻，【中，二点幻。】只盼贤弟早跳出这迷人圈子，【文旨现矣。】把我等长辈、鹡鸰、姊妹所历、所感、所悟讲与世人，如能有所用处，也少让世人白费了许多筋骨寿力，亦不枉我辈所历之悲欢离合生老病死诸多幻事。【末，三点幻。】 另愚兄近闻：今乃昌明盛世之邦，亿兆不易之朝。弟不防将愚兄之愿望告与众人得知，岂不成就世间一粧乐事乎？【文愿现矣。】故特备幻境琼浆一瓮，玉杯数盏，【照应前文。】以备贤弟请邀众慧友贤人同领我宝鉴风光，共饮我美酒佳酿。只虑贤弟一时恐无法辨别何为慧友？何为贤人？故愚兄密告贤弟一妙法：凡看毕此笺，心有感怀者，即为慧友，定为良师，谨记。【宝玉生恐世人不识《石头记》苦意，故传此妙法，广结慧缘，愿天下有情人：体会情痴苦心，坐观风云变幻，久享人间真情，永葆内心平和。】 祝安顺 愚兄宝玉手书【终以荒唐结束，正所谓：假亦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此日此时此刻【所谓：问世间何最宝贵，皆在此时此刻。】 【此小文乃开篇楔子，后回待续。】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