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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世纪《水浒传》研究的重要成绩之一就是基本弄清楚了《水浒传》的版本源流，而金圣叹在袁无涯刊一百二十回本《忠义水浒全书》的基础上截去招安以后部分并对前面部分进行调整、删改、增补而成《第五才子书施耐庵水浒传》，已成为学术界的共识。《文学评论》1998年第1期发表了周岭同志题为《金圣叹腰斩<水浒传>说质疑》(以下简称《质疑》的文章，对这一“几成定论”的问题提出不同意见，认为金圣叹不曾腰斩《水浒传》，金圣叹所用的底本“是嘉靖时人据郭勋百回繁本腰斩而成的本子”。由于这个问题牵涉到《水浒传》研究的方方面面，因而有辨明的必要。 一、“.腰斩”说是如何定论的 本世纪初，在社会上流行的《水浒传》主要是金圣叹评点的贯华堂本《第五才子书施耐庵水浒传》。胡适在1920年作《水浒传考证》时，手中“只有金圣叹的七十一回本和坊间通行而学者轻视的《征四寇》”，因此他只能根据有限材料作出几条“大胆假设”:“(1)金圣叹没有假托古本的必要，他用的底本大概是一种七十回的本子。(2)明朝有三种《水浒传》:第一种是一百回本，第二种是七十回本，第三种又是一百回本。(3)第一种一百回本是原本，七十回本是改本。后来又有人用七十回本来删改百回本的原本，遂成一种新百回本。(4)一百回本的原本是明初人做的，也许是罗贯中做的。罗贯中是元末明初人，涵虚子记的元曲里有他的《龙虎风云会》杂剧。(5)七十回本是明朝中叶的人重做的，也许是施耐庵做的。(6)施耐庵不知是什么人，但决不是元朝人。也许是明朝文人的假名，并没有这个人。”①也就是说，胡适最初是不赞成金圣叹腰斩《水浒传》的，他认为金圣叹评点《水浒传》所据的底本是明弘治、正德时期的一种对罗贯中一百回原本进行改写而成的七十回本。 胡适的考证引起了人们对《水浒传》版本的关注，几年之内，海内外陆续出现了好几种不同版本的《水浒传》。鲁迅在1924年出版的《中国小说史略》中，提到当时所知“现存之《水浒传》”有六种，其中重要的四种:一种是一百十五回本《忠义水浒传》，为明崇祯末与《三国演义》合刻的《英雄谱》本，单行本未见，另有一百十回之《忠义水浒传》和一百二十四回之《水浒传》，鲁迅将它们称做简本;一种是一百回本《忠义水浒传》(残本)，一种是一百二十回本《忠义水浒全书》，一种是金圣叹的七十回本《水浒传》，以上均为繁本。对于金本《水浒传》，鲁迅经过比较研究，得出了与胡适完全不同的结论。鲁迅认为:“其书(指金本《水浒传》——引者)与百二十回本之前七十回无甚异，惟刊去骄语特多，百廿回本发凡有‘旧本去诗词之繁累’语，颇似圣叹真得古本，然文中有因删去诗词，而语气遂稍参差者，则所据殆仍是百回本耳。周亮工（《书影》卷一)记《水浒传》云，‘近金圣叹自七十回之后，断为罗所续，因极口诋罗，复伪为施序于前，此书遂为施有矣。’二人生同时，其说当可信。”。其后，李玄伯、俞平伯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得出了金圣叹之前并无七十回本《水浒传》存在，金圣叹是假托古本腰斩一百回或一百二十回而成《第五才子书施耐庵水浒传》的。由于这些意见是建立在认真扎实的版本研究的基础之上的，因而具有很强的说服力。 1929年，胡适撰《<水浒传>新考》，宣布放弃他数年前所竭力主张的金圣叹的七十回本《水浒传》确为古本的观点。几乎同时，郑振铎发表《<水浒传>的演化》一文，细致论证了金圣叹“以他的无碍的辩才，强造了一部七十回本的《水浒传》出来，更不料他这一部‘腰斩’的《水浒传》，却打倒了、湮没了一切流行于明代的繁本、简本、一百回本、一百二十回本、余氏本、郭氏本……使世间不知有《水浒传》全书者几三百年。……但近年来，《水浒》诸种版本的陆续出现，却使金圣叹已圆了三百年的谎话，再也圆不住了。金氏口口声声说七十回本是古本，然就所发见的观之，却没有一本是一七十回的，也没有一种是具有‘梁山泊英雄惊噩梦’的一小段文字的”。嗣后不久，胡适在为一百二十回本《水浒传》作序时，诚恳地接受了鲁迅等人的观点，坦率地承认十年前研究的失误。他说:“当时《水浒》版本的研究还在草创的时期，最重要的百回本和百二十回本，我都不曾见着，故我的结论不免有错误。最大的错误是我假定明朝中叶有一部七十回本的《水浒传》。但我举出的理由终不能叫大家心服，而我这一种假设却影响到其余的结论，使我对于《水浒传》演变的历史不能有彻底的了解。”④胡适这种尊重事实、修正错误的科学态度实在令人敬佩。至此，金圣叹腰斩《水浒传》的历史定案便被学术界普遍接受下来。尽管后来也有少数学者提出异议(如罗尔纲1981年撰《<水浒>真义考》，认为“《水浒传》原本为七十回，七十回以后是后人续加的”)，但他们既没有提供版本依据，又没有提供新的材料，因而得不到学术界的认可。金圣叹“腰斩”《水浒传》说也就成了学术界的“定论”。 …… 点击附件浏览全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