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自问世以来,多被视为“淫书”,这与历来认为第27回“李瓶儿私语翡翠轩,潘金莲醉闹葡萄架”和第79回“西门庆贪欲丧命,吴月娘丧偶生儿”是写淫写丑之最。有关现在《金瓶梅》深邃的思想价值和巨大的艺术成就,已使我们认识到它是一部伟大的现实主义巨著。然而在研究《金瓶梅》时,至今国人多谈性色变,很多人家、不少文章涉关性时,多是泛泛而谈,点到为止,很少作具体剖析,这是不大正常的,也于探寻《金瓶梅》艺术奥秘无补。 一 兰陵笑笑生画丑写性,以性去刻画塑造人物性格形象,确是古典文学创作中一次革命性的创举。尽管存在一些写性的赘笔和败笔,但《金瓶梅》第27回、79回的性描写却是丑中现美,性中显人的艺术之笔:是作者审丑化丑、引人从丑恶中走向美善的艺术手法。歌德说:“一种艺术作品是由大胆精神创造出来的,我们也应该尽可能用自由大胆的精神去观照和欣赏。”清朝人刘廷巩说:“欲要止淫,以淫说法,欲要破迷,引迷入悟”,这都确乎的论。我读《金瓶梅》不下十遍,开始确实为那些不堪入目的性描写而心惊胆颤,然而后来从整体上而不是零星的、全面的而不是片面地、发展的而不是静止的眼光再去读,便觉得正是这些触目惊心的描写使西门庆、潘金莲形象立体化,让我们看到人物性格的多面和灵魂的奥秘。正是这些令人怦然心动的文字演示了西门庆、潘金莲命运的走向和必然灭亡的文化悲剧:也正是这些让人欲读还耻、欲说还羞的景象昭示了明季世社会性文化的全息景观。为此,只要去掉传统积习观念和意识的束缚,结合《金瓶梅》的社会背景,从艺术的角度去审视第27和79回的丑恶描写,最能体现作者的思想的矛盾和观念的复杂、理想的迷茫和追求的痛苦。《金瓶梅》写世情、写死亡、写世运代谢,并在这两回中通过最小空间显现出来。在这两回中,我们看到的不仅是西门庆、潘金莲的形而下,更看到了他们的形而上。他们是自然的人,更是当时社会历史文化的人。这两回的性描写绝非自然主义的性展示,亦非作者为媚俗或个人情趣鄙俗所致。它是为刻画人物性格、塑造人物典型形象和表现作品意象服务的。如果我们能被西门庆、潘金莲带进他们丑恶的生活环境,并进入他们的内心世界,那么就会深刻认识到被掩盖在丑恶中的实质,就会产生对恶的坚决否定和对善美的向往追求。为此,研究《金瓶梅》若绕过或闭而不谈这两回的性描写,抑或仅从社会学和道德的角度去批判否定它,那么无异于因盆内有血污而连同婴儿也倒掉。 二 在第27回、79回中,兰陵笑笑生对西门庆、潘金莲作了超距离审丑。他通过人物的言行,多角度、多层次地展现了他们的心理变化和性格发展,真实地反映了当时社会性文化观念和人的生存环境与状态。作者以性传人物之神,以性揭示人物的灵魂有着“悬鉴燃犀”的良苦用心。从审丑艺术的角度看,那些文字是“美”的(不是说单个的字词,的一个字词无所谓美丑,是说作者注入心血和理性色彩的文字),能给人追魂摄魄的警醒力。东吴弄珠客:“余曾曰读《金瓶梅》而生怜悯之心者,菩萨也生而惧心者,君子也生欢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兽耳。”我们若能以“怜悯之心”读之,怎能不感受到这两回性描写文字的核裂变所产生的惊人爆炸力呢? …… 点击附件浏览全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