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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的外衣游戏的笔法时代的反映——重读《西游记》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张岚岚 参加讨论

    雅俗共赏的《西游记》是我国古典名著中普及程度较广的一部小说。自明至今,薪尽火传,《西游记》的研究成为古典文学研究中一块丰厚的园地。由于小说内涵的丰富性,形式的奇幻性以及解读的多元性,在研究的过程中,逐步形成了一些经久不息的论争热点。其中主题之争是《西游记》研究中持续时间较长、也较引人注目的一个热点。关于《西游记》“主题”“宗教说”的争论,长期以来见仁见智、众说纷纭。明清时期的评论者已从宗教角度对《西游记》进行论述,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在受到鲁迅、胡适的严厉批判之后,逐渐归于沉寂;至八十年代才有研究者重新从此角度进行探讨。而《西游记》“游戏”论的命运也颇为复杂,各家评论者对此莫衷一是。本文将就这两个论题谈一下自己的认识。
    一
    《西游记》以传统的西天取经为故事的主体情节,继承了取经故事的基本情节与主要人物,作品中写到大量的宗教问题,宗教观念几乎无孔不入地渗透在全书中。全书一百回,就有二十九回的回前写有诗词偈颂。可以说,这二十九首诗词偈颂,几乎首首都是赤裸裸的宗教观念的说教:什么“富贵功名,前缘分定,为人切莫欺心。正大光明,忠良善果弥深“/第七回[1];什么“毛吞大海,芥纳须弥,金色头陀微笑。悟时超十地三乘,凝滞了四生六道”(第八回);什么“知之须会无心诀,不染不滞为净业。善恶千端无所为,便是南无释迦叶”/第十四回)等等。而且一些具体情节的描写,因用宗教观念作了概括和提示,使之笼罩上一层宗教观念的迷雾。如第五十六回,写黄眉老妖假设雷音,诱使三藏一行上当;孙悟空大显神通,几番恶斗妖魔。这本是一场真与假、善与恶之争,但回前诗却说:“这回因果,劝人为善,切休作恶。一念生,神明鉴照,任他为作。”在一些情节发展的描写上,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因果报应的神秘主义。如乌鸡国王被妖精推入井下浸了三年,原来是文殊菩萨报当年三日水灾之仇;朱紫国王先时曾箭伤佛母的雀雏,因此被注定拆凤三年,以消灾弭愆;凤仙郡官员因推倒供物喂狗,三年无雨,后来念佛向善,甘霖普降……
    正因为小说中渗透了这些宗教观念,明清时期特别是清代最有代表性也最有权威性的一种见解就是把《西游记》当作一本宗教手册。如冯阳贵说:《西游记》)开精一心学之宗,阐三教一家之理,渡学者出洪波而登岸者也”[2];尤侗《西游真诠序》云:“记《西游》者,传《华严》之心法也”,“能解《西游记》者,圣人之徒也”[3];刘一明《西游原旨序》认为:“其书阐三教一家之理,传性命双修之道。俗语常言中,暗藏天机;戏谑笔谈处,显露心法……悟之者,在儒即可成圣,在释即可成佛,在道即可成仙……盖西天取经,演《法华》、《金刚》之三味;四众白马,发《河洛》、《周易》之天机;九九归真,明《参同》、《悟真》之奥妙;千魔百怪,劈外道旁门之妄作;穷历异邦,指脚踏实地之工程。……全部要旨正在于此,其有裨于圣道,启发乎后学者,岂浅鲜哉! [4];梁联第说《西游记》是“迷津一筏,普渡万生,可以作人,可以作佛,可以作仙。道不远人,其在斯乎!其在斯乎!”[5]等等。他们都十分明确地把《西游记》看成是修仙成佛的奇书。近些年来,有的研究者有意无意地又走了明清学者以宗教图解《西游记》的老路,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他们的研究视野中,《西游记》成为一部比正宗的宗教著作更深奥更难懂的学术著作。当然,这类看法并非空穴来风、凭空捏造,毕竟从作品中我们是能够找到材料来源的。
    二
    与此同时,我们发现在作品中又时有对宗教的贬低、嘲弄。对儒生几乎没有什么正面的赞扬,对佛教的态度比对道教的态度好一些。就是拿佛教为例,我们看到的也多是冷嘲热讽、揶揄挖苦。如有学者认为”佛是整个取经故事的缘起因”,但具体来看则不然。第十一回,唐太宗因未能阻止魏征梦斩被贬神龙而魂归地府,后阎王开恩还阳。唐太宗由于玄武门逼宫、杀兄谋位等不甚光彩的一面使他心灵并不安宁,为了挣脱精神上的枷锁,为了使”后代绵长,江山永固”,遂作水陆大会,举唐玄奘为神僧专程赴西天取经。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自己行为的反思和悔悟,而只是作为解脱自己、使自己能安心享乐的一种途径。就是这样的一个念头,拉开了唐僧师徒四人五众十数载西天取经的序幕。
    再如“见佛就拜、见塔就扫”的唐僧,在第四十八回会说:“世间事惟名利最重”,“我弟子奉旨全忠,也只是为名”;第二十回,刚领完太宗之命,回到寺中就颇露无奈之意:”我已发了弘誓大愿,不取真经,永堕沉沦地狱。大抵是受王恩宠,不得不尽忠以报国耳”;遇到妖怪不是”战兢兢的,口里念者多心经“就是”一边嗟叹,一边泪落如雨”;第五十六回,当悟空打伤贼人,三藏念祝曰:”冤有头,债有主,切莫告我取经僧人”。第五十四回,西梁女国驿丞许以一国之富代王向他求亲时,他听了,”低头不语”;等太师再言机不可失时,”长老愈加痴痖”。第七十八回中竟然对悟空说:”你若救得我命,情愿与你做徒子、徒孙也”。取经师徒四人之间也常有冲突:八戒常在唐僧和悟空之间挑拨,搬弄是非;师兄弟之间也相互猜忌、嫉妒。最明显如第五十六回,悟空打死贼人,唐僧怕连累自己,“推了个干净”,最后“怀嗔上马”,大圣“有不睦之心”,而“八戒、沙僧亦有嫉妒之意”,“师徒都面是背非”。
    《西游记》把如来佛当作最崇高、最圣洁的偶像渲染:佛法无边,佛是真理和道德的化身,也是最高的价值根据。第九十八回,阿傩、伽叶引唐僧师徒去宝阁取经,两位尊者公开索贿,并且理直气壮。后来告到如来佛那里,谁知,佛祖笑道:“你且休嚷。他两个问你要人事之情,我已知矣。但只是经不可轻传,亦不可以空取。向时众比丘圣僧下山,曾将此经在舍卫国赵长者家与他诵了一遍,保他家生者安全,亡者超脱,只付得他三斗三升米粒黄金回来。我还说他们忒卖贱了。教后代儿孙没钱使用。“没办法,唐僧只好命沙僧捧出紫金钵盂奉上。可怜唐僧满眼垂泪道:”徒弟呀!这个极乐世界,也还有凶魔欺害哩!”就连神佛中较受称赞的观音菩萨,也会纵容手下作恶(其留云下院的长老与妖精来往,要谋袈裟害唐僧),也会假公济私(如来给他三个取经用的箍儿,他只用了一个给悟空,另外两个分别用来收熊精给他护山,收红孩儿作善财童子。)
    作者用了“游戏”的笔法来描写这些宗教问题,当然,“游戏”笔法的作用和价值并不仅限于此。在讥讽的同时,又赋予了作品浓郁的诙谐性和趣味性。比如第四十四、四十五回,西行过车迟国,孙行者、猪八戒、沙和尚三人变三清,撒臊溺充圣水,戏弄虎力、鹿力、羊力三妖。走笔运墨,纯是戏谑之言;字里行间,充满奇趣氛围;立意显然在于贬道,但风味和格调都比较优美,颇有引人的艺术魅力。许多学者注意到此,在有关《西游记》的研究中,常有人提及它的游戏笔法。现存最早的明代世德堂本《西游记》中的陈元之《序》就说过:《西游记》是意近“滑稽之雄”[6];近代鲁迅曾指出:《西游记》“出于作者之游戏”[7];胡适也曾经说:《西游记》是一部“滑稽小说”[8]。甚至有人将”游戏说”作为《西游记》全书的主题。
    三
    真正的可称之为宗教小说的作品从内容到形式都是为宣传宗教真理服务的。正如黑格尔指出:”宗教往往利用艺术,来使我们更好地感到宗教的真理,或是用图像说明宗教真理以便于想象”[9]。从前两部分的分析中我们可以发现,作者没有对宗教持完全否定的态度,即使我们不能说他对宗教怀有暧昧的看法,但至少他对宗教没有十分排斥,放在完全对立的一面来进行大肆批判;当然,作者也没有把它作为宗教手册来宣传宗教教义。作者的创作意图并不属于宗教范围的内容,创作主旨也不是针对宗教而发,所以对宗教的态度既非大肆批驳又非刻意美化。我们清楚《西游记》毕竟是以唐僧取经的故事为题材,情节内容中多有仙佛的活动贯穿其间。限于题材的选择,作品中肯定涉及宗教的描写。但作者运用游戏的笔法,突破了天堂与尘凡之间的界限,填平了神魔与凡人之间的鸿沟。戏笔勾勒的神魔形象,淡化了宗教观念赋予的神秘性,却强化了他们身上的人情世态的成分;所以在人们心中,这些神魔,并非远离尘寰的可怕的威慑力量,而是披着宗教神秘观念的外衣,内心世界却充满着人情世故的具有一定性格特征的一群。正如胡适说:“《西游记》所以能成世界的一部绝大神话小说,正因为《西游记》里种种神话都带着一点诙谐意味,能使人开口一笑,这一笑就把那神话‘人化’过了。我们可以说,《西游记》的神话是有‘人的意味’的‘神话’[10]。这一点其实正是作者的匠心独运之处,只有把宗教世俗化;把宗教人物‘人化’,性格丰富化、复杂化、变成活生生的人,才能更好的为我所用来反映当时的时代,可见,作者是把创作意图隐寓在宗教故事之中。
    还是鲁迅先生说得好:《西游记》讲妖怪的喜怒哀乐都近于人情,讽刺揶揄是取材于当时世态。另外,我们也可发现全书广泛体现的却并不是唯识宗的义理,而是禅宗“顿悟”说的反映,宣扬的是“明心见性”、“见性成佛”的禅宗说教。这固然是不合历史的事实;作为一部小说,却正是时代的反映,生活的实录。因为明代佛教各宗派中比较流行的正是禅宗。此外,全书突出《心经》的地位,也是明代风气的反映。因为明太祖朱元璋曾指定
    《心经》为僧徒必须讲习的三经之一,影响甚大。更不用说书中人物的语言、价值观念,人物间的关系以及整个社会系统的组织等,都不可避免地打上了时代的烙印。
    总之,《西游记》借用宗教的题材,运用游戏的笔墨除去罩在宗教头上的光环,来模拟所处时代的氛围,以表达自己对社会、人生的看法、领悟。
    参考文献:
    [1]吴承恩.西游记[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
    [2]朱一玄刘毓忱.〈西游记〉资料汇编[A].河南,中州书画社出版1983.262.
    [3]朱一玄刘毓忱.〈西游记〉资料汇编[A].河南,中州书画社出版1983.217.
    [4]朱一玄刘毓忱.〈西游记〉资料汇编[A].河南,中州书画社出版1983.244.
    [5]朱一玄刘毓忱.〈西游记〉资料汇编[A].河南,中州书画社出版1983.254.
    [6]朱一玄刘毓忱.〈西游记〉资料汇编[A].河南,中州书画社出版1983.212.
    [7]鲁迅.鲁迅全集4第九卷[A].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328.
    [8]胡适.胡适文存4第二集第四卷[C].台北,远流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1986.10.
    [9]黑格尔.美学4第一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第126页.
    [10]胡适.胡适文存4第二集第四卷[C].台北,远流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1986.72
    [作者简介]张岚岚(1978),女,河南平顶山人,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古代文学专业2001级硕士研究生。
    原载:《安徽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03年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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