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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钗跟宝玉第一次正面接 触，立即要求看通灵宝玉，看了正 面再看反面，看过反面“从新翻过 来细看”正面，还念了两遍。宝钗 是故意念的，念给谁听？当然不用 念给宝玉听，也不必自念自听，她 是念给莺儿听的。这一念就把莺 儿的话引出来了：“我听这两句 话，倒像和姑娘的项圈上的两句 话是一对儿。”宝玉自然马上要求 看宝钗的项圈儿。宝钗偏偏故意 不给他看，像猫逗耗子。宝玉越发 要看，宝钗这才似乎不太情愿地 让他看。等看到金锁上的八个字 “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宝玉马上 承认：“倒真与我的是一对。”“识 金锁”小喜剧按照薛宝钗的意愿 成功演完了。 那么，金锁跟通灵宝玉是不 是一对儿？不是。通灵宝玉是天生 的，是宝玉落草时嘴里衔的，实质 是顽石；宝钗的金锁是人工的，是 富贵之家为小姐蓄意定做的。一 块无材补天的顽石怎么可能和金 光灿灿的首饰是一对儿？说金锁 和通灵宝玉是一对，这个舆论是 薛家母女处心积虑造出来的。金 锁是蓄意定做，并一步一步亮相： 第一步，从宝钗嘴里说出来 她为什么要戴金锁？宝钗对宝玉 轻描淡写地说“是个人给了两句 吉利话儿，所以錾上了，叫天天带 着，不然沉甸甸的有什么趣儿？” 她没说为什么錾到金锁上？戴金 锁的必须和有玉的成婚。看来这 是“金锁”最原始的来历。 第二步，由莺儿说出通灵宝玉的“莫失莫忘， 仙寿恒昌”和金锁的“不离不弃，芳龄永继”是一对 儿，而且说“不离不弃”这两句话“是个癞头和尚送 的，他说必须錾在金器上。”癞头和尚出来了，但和 尚既没送金锁，更没说戴金锁的必须跟有玉的成 就婚姻。 第三步，是最关键的一步。是薛姨妈把“金玉 良缘”版本最终完成并宣传出来， “金锁是个和尚给的，等日后有玉 的方可结为婚姻。” 到了薛姨妈嘴里，癞头和尚不 仅有钱送金锁，还指定金锁必须得 跟有玉的联姻。这样一来，薛宝钗的 金锁就有特定涵义了。它要促成金 锁的佩戴者跟“有玉”者的婚姻。“有 玉”更是个特定概念。这“玉”不是一 般的玉，不是只要有钱谁都可以买 来佩戴的玉，必须是落草时嘴里衔 着的玉，这个人只能是贾宝玉。 其实薛姨妈创造的“金玉良缘” 弥天大谎早就被她的莽撞儿子薛蟠 戳破了。贾宝玉挨打后，袭人向宝钗 转述茗烟的怀疑：宝玉挨打是薛蟠 素日吃醋，在老爷跟前“下了火”。薛 蟠在家里受到母亲的怀疑和薛宝钗 的质问，气急了想堵薛宝钗的嘴，说 了这样的话：“好妹妹，你不用和我 闹，我早知道你的心。从先妈和我 说，你这金要拣有玉的才可正配，你 留了心儿，见宝玉有那劳什子，你自 己如今行动护着他。” 薛蟠说，金锁跟有玉的成婚， 是“妈说的”，不是什么和尚说的。 而且薛宝钗一直惦记着这事。薛家 母女这个“中心藏之”的天大秘密 居然被薛大呆子口没遮拦地说出 来，结果是把薛宝钗气得怔住，把 薛姨妈气得乱颤。薛蟠呢？他并不 认为自己说错了，或者不应该说， 只认为自己冒撞了。他第二天向薛 宝钗赔不是，采取的是赖账式赔 罪，他说他醉了，“不知胡说了什 么，连自己也不知道。”这呆子变着法哄妹妹，却始 终不说他说的话错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薛大呆子 本来说的就是实 话，金玉良缘就是 他妈造的，并不是 什么和尚道士说 的，而薛宝钗心里 一直念叨着。 薛姨妈是对“王夫人 等”说“金锁要和有玉的结 婚姻。”这个“王夫人等”的 “等”字很值得推敲。 这个“等”字，肯定包 括王熙凤在内，王熙凤是 颇以为然而且真的帮助两 位姑妈促成这事吗？未必。 王熙凤对亲表妹从来没有 多亲热的表现。她对林黛 玉倒是火盆一样。精明的 王熙凤早就洞察这对小儿 女的心思，也早就知道老 祖宗的心思。她是宝黛爱 情的坚定维护者。而且王 熙凤是个最讲究实际利益 的人，如果让她选择给荣 国府迎娶宝二奶奶，是把 滴水不漏、连大观园那点 儿花花草草都算计到的薛 宝钗娶进荣国府取代自己 管家，自个儿回到邢夫人 手下低声下气当小媳妇？ 还是把仙风道骨、油瓶子 倒了也不扶的林黛玉留在 荣国府当画儿供着，自己 继续大权独握？精明如王 熙凤，岂能错误选择？岂能 搭错车、站错队？程高本后 40 回写王熙凤设计“调包 计”，其实不可能，按照曹 ) 芹的构思，林黛玉此前 已为贾宝玉泪尽而亡，贾 宝玉和薛宝钗成亲根本不 需要调包。 这个“王夫人等”的“等”包括不包括贾 母在内？应该是肯定的。贾母听了有没有把 它作为一件大事认真考虑？我们在前80 回 很难找到贾母想让贾宝玉娶薛宝钗为妻的 确证。我认为，社会经验非常老到的贾母对 薛姨妈大造“金玉良缘”的舆论装聋作哑。骨 子里置若罔闻。贾母既是疼爱孙辈的老祖母 又是享乐至上者，贾宝玉离了林黛玉不能 活，贾母心里非常明白。她最心爱的孙子和 同样心爱的外孙女儿没有幸福，她老人家的 幸福从何保证？贾母认定“不是冤家不聚 头”，她会让她的两个命根子贾宝玉林黛玉 结合。贾母曾经几次在公开场合表示她对薛 宝钗的爱怜。其实，这种爱怜只不过是客情， 跟贾母对待嫡亲外孙女儿林 黛玉的爱怜不可同日而语。 薛姨妈给女儿打造金 锁，并带到荣国府来，就是冲 着贾宝玉来。薛姨妈故意不 住自己家而坚持住贾府，是 最好的例证。如果说，初来乍 到，临时在贾府住几天是人 之常情。那么为什么当元春 要来省亲时，薛宝钗一家还 不走？当时要求薛姨妈把梨 香院腾挪出来，另行修理，改 成戏班子教习女戏的地方。 几乎带点儿逐客之意了。但 是薛姨妈让搬家就搬家，反 正，就是不回自己家里住。贾 家这么繁乱的时候，她一个 亲戚，为什么明明自己有房 子，就是不搬回自己家，偏要 在贾府搬来搬去、不帮忙反 添乱？那就是因为贾元春做 了贵妃，“金玉良缘”对薛姨 妈和薛宝钗有更大的吸引力 了。 薛姨妈是“金玉良缘”的 掌舵者，薛宝钗的侍女莺儿 在“金玉良缘”中是个不可忽 视的人物。莺儿在编织网住 贾宝玉的罗网中起到不小的 穿针引线作用，她在促成“金 玉良缘”中至少起到两种作 用：其一，有些薛宝钗不便于 说的话莺儿替薛宝钗说。比 如，金锁和通灵玉是一对儿； 比如莺儿在给贾宝玉打络子 时向贾宝玉宣传薛宝钗，说“我们姑娘有几 样世人都没有的好处”。其二，莺儿也参加了 对贾宝玉“合围”。莺儿后来认了怡红院叶妈 为干妈。叶妈的儿子就是贾宝玉最得力的小 厮茗烟。宝钗最得力的丫鬟跟宝玉最得力的 小厮成了干兄妹！这就是薛宝钗的绵里藏 针。这件事曹) 芹是用似乎不经意的笔墨写 出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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