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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钟《如何看待程甲本〈红楼梦〉中的窜行脱文现象》评析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欧阳健 参加讨论
《红楼梦学刊》1997年第四期刊出了一封古稀老人周崎先生来自加拿大的信,信中说:“讨论问题,特别是学术问题,宜心平气和,平等地交流所见。对持不同见解的朋友,当以宽容态度对待,以理服人而不是咄咄逼人。”编者在信后加了一条按语,表示:“周崎老先生对学刊的关心和支持,溢于言表,无论是建议还是批评,都是对学刊的爱护。我们决不辜负广大读者的期望,努力把学刊办得更好,为促进红学界的团结,发展红学事业做出贡献。”读着这封信和编者的按语,令人感到那向往已久的讲学术、讲团结的和谐氛围,将重新回到红学界来了。
    同期《学刊》所发表的曦钟先生的大作《如何看待程甲本〈红楼梦〉中的窜行脱文现象?——“程前脂后”说再献疑》(以下简称曦文),在我看来就是一篇能够体现“心平气和、平等地交流所见”精神的好文章。曦文对不同的学术见解,能以理服人而不是咄咄逼人,是学者风度和修养的反映。曦文据台湾王三庆先生的博士论文《红楼梦版本研究》对《红楼梦》各种版本中的脱文现象的统计和分析的提示,列举了八个例子来证明程甲本也有“窜行脱文”现象,据此对我和其他朋友“程前脂后”的观点进行商榷,这对于推动已经开展了多年的《红楼梦》版本讨论的深入,无疑是有益的。为此,我亦同样愿以周老先生所提倡的“言必有据”、“以理服人”的态度,对曦钟先生的大作作心平气和的评析。
    一
诚如曦文所说,脂本中的窜行脱文现象,确实是我和其他朋友主张“程前脂后”的论据之一。我在1994年出版的《红楼新辨》中,曾举庚辰本第二十三回叙元春“命太监夏忠到荣国府来下一道谕命宝钗等只管在园中居住不可禁约封锢命宝玉仍随进去各处收拾打扫安设帘幔床帐”(影印本515页)为例,指出在“宝玉仍随进去”与“各处收拾打扫”间,显有脱文。查程甲本第二十三回第三页(影印本601页)末三行为:
    居住方妥命太监夏忠到荣府下一道谕命宝钗等在园中居
    住不可封锢命宝玉也随进去读书贾政王夫人接了谕命夏
    忠去后便回明贾母遣人进去各处收拾打扫安设帘幔床帐
    程甲本半叶十行,每行二十四字,上文次行第十一、十二字为“进去”二字,三行第十一、十二字亦为“进去”二字,抄录者粗心,跳过一行,漏却二十四字,遂使宝玉为打扫之厮役。此段文字,程本与脂本复有若干异文,亦可见二本之后先。大观园自幸过之后,贾政必定敬谨封锁,无人居住,故程本作“命宝钗等在园中居住”,是对的,而脂本作“命宝钗等只管在园中居住”,似乎宝钗等已进居园中、或至少已生园中居住之念,显然是错的。宝玉之随众姊妹入园,更是元春的特许,故程本作“命宝玉也随进去读书”,脂本改“也”为“仍”,更是错上加错。
    曲沐先生在《脂评本〈石头记〉抄自程甲本〈红楼梦〉实证录》(《贵州大学学报》1995年第二期)中,更举出了脂本窜行脱文的大量实证。如程甲本第五十八回写芳官为宝玉吹火腿汤,她干娘也要来吹,晴雯见了,骂小丫头,小丫头都说:
    我们撵他,不出去;说他,又不信。如今带累我们受气,这是何苦呢!——你可信了?我们到的地方儿,有你到的一半儿;那一半儿是你到不去的呢。何况又跑到我们到不去的地方?还又不算,又去伸手动嘴的了。
    而庚辰本却作:
    我们撵他,他不出去;说他,他又不信。如今带累我们受气。你可信了?我们到不去的地方,还不算,又去伸手动咀的了。
    曲先生的文章指出,抄手抄到“我们到”时,“就误看成下一行的‘我们到’,便接着抄下去,结果漏抄上一行‘我们到’以下30字,形成如此文理不通的错句”。吴国柱先生在《红楼》杂志1995年第三期发表了一篇评论,题曰《程前脂后,铁证如山》,指出曲沐先生“运用古藉版本校勘学的基本规律,对程本与脂本的文字细加比勘,从大量实证材料中精选出三十四例,将它们按回次顺序客观地排列出来,从第三回起至八十回止,几乎涵盖了整部庚辰本。他说,这三十四条中的每一条,都可以写出几百字的详细说明;但他却并没有作更多的描述。他只如实地‘摆’出这些‘事实’,让读者自己去得出庚辰本抄自程甲本的结论,而且他所精选的这三十四条实例,还仅仅只截取了一个视角,即:由于抄手粗心大意,头昏眼花,态度马虎,不负责任,所以抄写时经常出错,不是脱行跳行,就是错抄漏抄,令人不能卒读。然而,正是从这些错抄漏抄、脱行跳行的地方,我们才清晰地看到,脂本抄手的面前分明就活生生地摆着一部程甲本《红楼梦》。”
    二如今曦钟先生在三十四条之外,又另行提出程甲本也有“窜行脱文”现象,这毫无疑问理当引起高度的重视;如果他的意见能够成立,则上述判断势必需要重新考虑。可是在一一比对了曦文的八条例证之后,我发现他所说的程甲本的“窜行脱文”现象,其实是出于误会。兹依曦文之次第,逐一予以评析。为了避免曲解或误读,充分说明问题,引证原文时不取曦文之节略方式,而力求句子和段落的完整,且一律加上新式标点。
    1、庚辰本第二十二回:
    贾政朝罢,见贾母高兴,况在节间,晚上也来承欢取乐,设了酒果,备了玩物,上房悬了綵灯,请贾母赏灯取乐。上面贾母、贾政、宝玉一席,下面王夫人、宝钗、黛玉、湘云又一席,迎、探、惜三个又一席,地下婆子、丫鬟站满。(影印本第502-503页)
    |程甲本作:
    贾政朝罢,见贾母高兴,况在节间,晚上也来承欢取乐。上面贾母、贾政、宝玉一席,王夫人、宝钗、黛玉、湘云又一席,迎春、探春、惜春三人又一席,俱在下面,地下婆子、丫鬟站满。(影印本第589页)
    曦文按:“程甲本因‘取乐’二字重出而窜行脱文,显得前后不接。”
    评析:在这段异文中,程甲本较庚辰本少了“设了酒果,备了玩物,上房悬了綵灯,请贾母赏灯取乐”诸字,那么,这是不是“窜行脱文”呢?我们首先需要弄清的是:猜谜制谜猜谜活动的地点是在贾母上房,故书中写贾政朝罢,“也来”承欢取乐;而贾母上房中的一切,都是早早现成准备好的,根本用不着如庚辰本所叙的那样要由贾政来设酒果、备玩物、悬綵灯。制谜猜谜的中心人物是贾母,贾政反倒是不受欢迎的多余人,怎么能说是他来“请贾母赏灯取乐”呢?再说,大家取乐的活动是猜谜,庚辰本却说是“赏灯”,也是错了的。庚辰本之种种不通,证明它所多出的文字,完全是后人有意增添出来的。关于席位安排的交代,两本亦微有不同,当以程甲本为当。庚辰本“三春”名字之略称,黛玉之简写,亦是出于抄手的躲懒,决非原本所为。
    2、庚辰本第五十一回:
    宝玉喜道:“这才是女孩儿们的药。虽然疏散,也不可太过。旧年我病了,却是伤寒,内里饮食停滞,他瞧了,还说我禁不起麻黄、石膏、枳实的狼虎药。我和你们一比,我就如那野坟圈子里长的几十年的一棵老杨树,你们就如秋天芸儿进我的那才开的白海棠,连我禁不起的药,你们如何禁得起?”麝月等笑道:“野坟只有杨树不成?难道就没有松柏?我最嫌的是杨树,那么大笨树,叶子只一点子,没一丝风他也是乱响,你偏比他,也太下流了。”(影印本第1200页)
    |程甲本作:
    宝玉喜道:“这才是女孩儿们的药。虽疏散,也不可太过。旧年我病了,却是伤寒,内里饮食停滞,他瞧了,还说我禁不起麻黄、石膏、枳实等狼虎药。我和你们,就如秋天芸儿进我的那才开的白海棠是的,我禁不起的药,你们如何经得起?比如人的家坟里的大杨树,看着枝叶茂盛,却是空心子的。”麝月笑道:“野坟只有杨树,难道就没有松柏不成?最讨人嫌的是杨树,那么大树,只一点子叶子,没一点风儿他也是乱响,你要偏比他,你也太下流了。”(影印本第1352页)
    曦文按:“根据各本的上下文,可以看出,宝玉的本意是要说,他和女孩儿们相比,身体要强一些,所以连他都禁不起的药,女孩儿们怎么禁得起。程甲本因‘你们’二字重出而漏抄‘我就如那野坟圈子里长的几十年的一棵老杨树’,造成文义不顺。又因下面麝月有‘野坟只有杨树不成’等话,故程甲本不得不补上‘比如人家坟里的大杨树看着枝叶茂盛却是空心子的’云云,以便上下接榫。然而实际上,这一补写显得十分突兀,而且不伦不类,‘枝叶茂盛’也与‘只一点子叶子’矛盾。”
    评析:在这一段异文中,既有所谓漏抄的内容,又有所谓补写的内容,故不是用简单的“窜行脱文”所能解释得了的,还需要根据小说情节与人物性格作综合的考察才行。大家知道,宝玉在思想感情上是与女孩儿们认同的,所以他的两个比喻“如秋天芸儿进我的那才开的白海棠”和“如人家坟里的大杨树”,在性质和喻指的对象上是一致的,都是为了说明他们(他本人和女孩儿们都在内)身体的柔弱(大杨树“看着枝叶茂盛,却是空心子的”,白海棠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而决不会如庚辰本那样,将“那野坟圈子里长的几十年的一棵老杨树”比自己,将“秋天芸儿进我的那才开的白海棠”比女孩儿们。这种将两个比喻对立起来的做法,纯粹是自作聪明。再从细微处,也可见庚辰本的不通。如“疏散”一词,乃是指药物的效用,如程甲本作“虽疏散亦不可太过”是对的,而庚辰本作“虽然疏散”,把“疏散”当作形容词,就完全错了;又如“禁不起”和“经不起”,在分寸上有所不同,程甲本区别使用,说“我禁不起的药,你们如何经得起”,是正确的,庚辰本混同起来,则不妥矣。
    3、庚辰本第五十三回:
    一时只见乌进孝进来,只在院内磕头请安。贾珍命人拉他起来,笑说:“你还硬朗?”乌进孝笑回:“托爷的福,还能走得动。”贾珍道:“你儿子也大了,该叫他走走也罢了。”乌进孝笑道:“不瞒爷说,小的们走惯了,不来也闷的慌。他们可不是都愿意来见见天子脚下世面!他们到底年轻,怕路上有失,再过几年,就可放心了。”(影印本第1233页)
    |程甲本作:
    一时只见乌进孝进来,只在院内磕头请安。贾珍命人拉他起来,笑说:“你还硬朗?”乌进孝笑道:“不瞒爷说,小的们走惯了,不来也闷的慌。他们可不是都愿意来见见天子脚下世面?他们到底年轻,怕路上有闪失,再过几年,就可以放心了。”(影印本第1392-1393页)
    曦文按:“程甲本显然漏掉了中间的一问一答,结果答非所问,突然冒出‘他们可不是’云云令人莫名其妙。”
    评析:按庚辰本的说法,乌进孝的儿子辈此番都没有来,故令贾珍发问道:“你儿子也大了,该叫他走走也罢了。只是它忘了交代一个重要的问题:如许堆积成山的“孝敬”物品,难道是乌进孝一个人运了送来的吗?不可能。主要的劳动力还是那乌家的小字辈,乌进孝则是带队的。再说,乌家的小辈们难道不愿意“来见见天子脚下世面”?当然愿意;实际上,这班年轻人都已经跟着来了,乌进孝只是担心他们太年轻,怕路上有闪失,所以还得亲自押运前来。再过几年,等他们再大一些,就可以放心,不必自己再跟着来了。这里的“小的们”,乃是乌进孝的自称,而非指他年轻的后辈;庚辰本不明此理,妄加贾珍的发问,既弄巧成拙,又无端地美化了贾珍,实属败笔。
    4、庚辰本第七十回:
    正说着,只见湘云又打发了翠缕来说:请二爷快出去瞧好诗。”宝玉听了,忙问:“那里的好诗?”翠缕笑道:“姑娘们都在沁芳亭上,你去了便知。”宝玉听了,忙梳洗了出来,果见黛玉、宝钗、湘云、宝琴、探春都在那里,手里拿着一篇诗看。(影印本第1702页)
    |程甲本作:
    正说着,见湘云又打发了翠缕来说:“请二爷快出去瞧好诗。”宝玉听了,忙梳洗出来,果见黛玉、宝钗、湘云、宝琴、探春都在那里,手里拿着一篇诗看。(影印本第1888-1889页)
    曦文按:“程甲本因‘宝玉听了’重出而脱文,‘都在那里’的‘那里’便无着落。”
    评析:宝玉听说有好诗,便忙忙出来,并不需要多问什么,庚辰本连用了两个“宝玉听了”,行文亦过累赘。尤其是下文叙宝玉到了以后,大家一齐往稻香村来,则众人先汇集沁芳亭,专等宝玉一人,就显得毫无必要,倒是模糊一些的“那里”,更觉贴切。可见庚辰本所添翠缕答话之无稽。
    5、庚辰本第七十二回:
    贾琏因说:“我原要说的,打听他小儿子不大成人,故还不曾说。若果然不成人,且教管他两日,再给他老婆不迟。”凤姐听说,便说:“你听见谁说他不成人?”贾琏道:“不过是家里的人,还有谁?”凤姐笑道:“我们王家的人,连我还不中你们的意,何况奴才呢!”(影印本第1768页)
    |程甲本作:
    贾琏因说:“我原要说的,打听得他小儿子不大成人,故还不曾说。若果然不成人,且教管他两日,再给他老婆不迟。”凤姐笑道:“我们王家的人,连我还不中你们的意,何况奴才呢!”(影印本第1960页)
    曦文按:“程甲本因‘凤姐’二字重出而脱文,文义虽勉强可通,但其脱文还是明显的。若非原本有‘凤姐听说……’一段,庚辰本等岂会杜撰出这几句?”
    评析:庚辰本多出“凤姐听说,便说:‘你听见谁说他不成人?’贾琏道:‘不过是家里的人,还有谁?’”一段,甚是无谓。凤姐若想真的追究多嘴人的责任,岂贾琏几句话所能搪塞?若不想追究,则又何必多讲废话呢?凤姐的本意,无非是要借“王家奴才”的话头来发泄她的“家族优越感”罢了,中间若夹杂上追究的话,反而使意味索然,显系庚辰本的杜撰。
    以上五例,是曦文所说的“程甲本有脱文而庚辰本等不脱”的情况。下面,曦文又举出“庚辰本、程甲本同脱而有正本等不脱”的三个例子:
    6、有正本第十一回:
    凤姐儿说道:“你只管这们想,病那里能好呢?总要想开了才是。况且听得大夫说,若是不治,怕的是春天不好,如今才九月半,还有四五个月的工夫,什么病治不好呢?咱们若是不能吃人参的人家,这也难说了;你公公婆婆听见治得好,别说一日二钱人参,就是二斤也能够吃得起,好生养著罢。”(影印本第392页)
    |庚辰本作:
    凤姐儿说道:“你只管这么想着,病那里能好呢?总要想开了才是。况且听得大夫说,若是不治,怕的是春天不好呢。咱们若是不能吃人参的人家,这也难说了;你公公婆婆听见治得好,别说一日二钱人参,就是二斤也能够吃得起,好生养着罢。”(影印本第245页)
    |程甲本作:
    凤姐儿说道:“你只管这么想着,这那里能好呢?总要想开了才好。况且听得大夫说,若是不治,怕的是春天不好。咱们若是不能吃人参的人家,也难说了;你公公婆婆听见治得好,别说一日二钱人参,就是二斤也能够吃得起,好生养着罢。”(影印本第334-335页)
    曦文按:“庚辰本、程甲本都因‘不好’二字重出而脱文(区别只在程甲本连‘呢’字也脱去或后来删去),从文义看,有正本等不脱者是。”
    评析:第十回叙冯紫英荐来的张先生为秦可卿看病,贾蓉因问这病与性命终久有妨无妨,先生道:“大爷是最高明的人,人病到这个地位,非一朝一夕的症候了。吃了这药,也要看医缘了。依小弟看来,今年一冬是不相干的,总要过了春分,就可望全愈了。”分明暗示已病入膏盲,能撑持到明春就不错了。个中含义,连贾蓉都已听得明白,故不再往下细问,而有正本等倒写精明如凤姐者,反而来坐实医生的托词,扳着指头一本正经地说什么“如今才九月半,还有四五个月的工夫,什么病治不好呢”,岂非成了一个大木瓜了?所以此处决非脱文而系有正本所妄加。
    7、有正本第七十一回:
    那小丫头子一迳找了来,气狠狠的把话都说了出来。尤氏听了,冷笑道:“这是两个什么人?”两个姑子同宝琴、湘云等听了,生怕尤氏生气,忙劝说:“没有的事,必定是这一个听错了。”两个姑子笑推这丫头道:“你这孩子好性气,那糊涂老妈妈们的话,你也不该来回才是。”(影印本第2746-2747页)
    |庚辰本作:
    那小丫头子一迳找了来,气狠狠的把方才的话都说了出来。尤氏听了,冷笑道:“这是两个什么人?”两个姑子笑推这丫头道:“你这孩子好性气不好,那糊涂老嬷嬷们的话,你也不该来回才是。”(影印本第1729页)
    |程甲本作:
    那小丫头子一迳找了来,气狠狠的把方才的话都说了出来。尤氏听了,冷笑道:“这是两个什么人?”两个姑子笑推这丫头道:“你这姑娘好气性大,那糊涂老嬷嬷们的话,你也不该来回才是。”(影印本第1917-1918页)
    曦文按:“因‘两个姑子’重出,庚辰本和程甲本都漏掉了一段文字。”
    评析:有正本写宝琴、湘云两个有身分的小姐,竟会附和着两个姑子,一齐来搪塞尤氏,是很荒谬的;姑子称贾府的丫头,该称“姑娘”,有正本、庚辰本改作“孩子”,也是错的。可见此段文字非程甲本所删,而是有正本的妄加。
    8、有正本第七十六回:
    只听桂花阴里呜呜咽咽、袅袅悠悠,又发出一缕笛音来,果真比先越发凄凉。大家都寂然而坐。夜静月明,且笛声悲怨,贾母年老带酒之人,听此声音,不免有触于心,禁不住堕下泪来。众人此时也都不禁凄凉寂寞之意,半日方知贾母伤感,才忙转身陪笑,发语解释,又命换酒,且住了笛。(影印本第2966页)
    |庚辰本作:
    只听桂花阴里呜呜咽咽、袅袅悠悠,又发出一缕笛音来,果真比先越发凄凉。大家都寂然而坐。夜静月明,堕下泪来。众人彼此都不禁有凄凉寂寞之意,半日方知贾母伤感,才忙转身陪笑,发语解释,又命暖酒,且住了笛。(影印本第1870页)
    |程甲本作:
    只听桂花阴里又发出一缕笛音来,果然比先越发凄凉。大家都寂然而坐。夜静月明,众人不禁伤感,忙转身陪笑,发语解释,又命换酒止笛。(影印本第2061-2062页)
    曦文按:“庚辰本漏抄‘且笛声悲怨贾母年老带酒之人听此声音不免有触于心’等语。程甲本漏抄更多,并可能作了改动,致使‘忙转身陪笑发语解释”失去了对象。”
    评析:贾母是中秋赏月的核心人物,也是此一活动的精神支柱,众人都围绕着她转,图的是引动她的高兴,而吹笛正是为了这一目的特意安排的。当那笛声刚刚吹起的时候,贾母先是称赞“果然好听”,接着又说:“这还不大好,须得拣那曲谱越慢的吹来越好听。”可是,当笛子按照她的要求再次吹奏的时候,贾母竟会“不免有触于心,禁不住堕下泪来”,是完全不可思议的事。贾母是一个刚强的女性,决不会轻易落泪,有正本作此添加,是不懂人物性格的表现。请看止笛以后的一段描写:
    尤氏笑说道:“我也就学了一个笑话,说与老太太解解闷。”贾母勉强笑道:“这样更好,快说来我听。”尤氏乃说道:“一家子养了四个儿子,大儿子只一个眼睛,二儿子只一个耳朵,三儿子只一个鼻子眼,四儿子到都齐全,偏又是个哑吧……”正说到这里,只见席上贾母已朦胧双眼,似有睡去之态,尤氏方住了,忙和王夫人轻轻叫请,贾母睁眼笑道:“我不困,白闭眼养神,你们只管说,我听着呢。”
    通篇哪里有“伤感”之意?尤其重要的一点是:有正本和庚辰本的抄录者,都不明“解释”一词的真义,以为“解释”也者,分析、说明之意也。那么,有什么要去对贾母作“解释”呢?他们一定会想,大约是因为贾母“伤感”了的缘故。为了坐实这点,便自作聪明地对原文作了添加。其实,“解释”在这里不作“解说分析”,而是用作“消解”、“消除”、“释放”。在整个赏月过程中,“伤感”的只是贾母以外的“众人”,他们不理解贾母的心绪,陪着赏月,实出于无奈;他们又不能欣赏音乐,听到笛声,就无端地伤感起来,及至发现此一“表演”实与自己所扮演的逗贾母取乐的角色大相径庭,于是方“转身陪笑,发语解释”,以求弥补。他们发语所要“解释”的,乃是自己的不智所造成的不和谐气氛。有正本强作解人,是篡改原本的始作俑者,庚辰本随而抄录,“贾母伤感”的话头仍然保留,又加夹批道:“‘转身’妙,画出对呆不觉尊长在上之形景来。月听笛如痴如”(原文如此),活画出脂砚斋欲冒充知情者,而又实在批不出什么道道的窘境。书已批至第七十六回,脂砚斋早已江郎才尽,此一文中双行夹批,竟不能凑成完整的句子,致使在第二行“月听笛如痴如”数字后,空出了长长的位置,不曾填满。
    三最后,我们来看看曦文所得出的结论:“以上八个例子,无论是程甲本脱文而庚辰本等不脱的例子,还是程甲本与庚辰本同脱而有正本等不脱的例子,都已经足以证明,庚辰本等抄本决非抄自程甲本。结论只能是:脂本并非伪造,它们自有其渊源;而归根到底,程甲本的底本也无非是源出于《红楼梦》(《石头记》)稿本的一种抄本而已。”
    任何书稿,总是先有抄本后有印本,因此,说“程甲本的底本也无非是源出于《红楼梦》稿本的一种抄本”,自然并无不对;程甲本在抄录过程中会产生窜行脱文,当然也有这种可能性。曦文所举的八个例子,乍一看去,似乎很能给人以程甲本“窜行脱文”的印象,但通过我们上面的具体分析,证明这一判断是不能成立的。
    至于能否证明庚辰本等抄本非抄自程甲本,它们自有其渊源,恐怕还得对曲沐先生的三十四个例证给出否证才行。吴国柱先生说得好:“曲沐先生的这一新发现,意义十分重大,它仿佛在无形中给‘脂本真本’论者筑起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墙。你如果还要一口咬定脂本是‘真本’,就必须首先跨越这道障碍。我们甚至一点也不怀疑,你完全可能从脂本与程本的文字比较中,再提出百十条例句,来说明脂前程后、程本是根据脂本‘篡改’的。一部百万言作品,要从中摘出几十个词句来‘证明’自己的‘推测’,这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或许都不是很难的事情。但是,你必须首先越过曲沐先生构筑的这道墙,换句话说,你得首先推翻曲沐先生提出的论据,特别是对《实证录》的三十四例作出‘可逆性’的论证,才能判定脂本先于程本。”
    同时,还必须注意的是,脂本除了“窜行脱文”以外,还有另外一种完全相反的版本现象,即掺杂添加以求异的倾向:“《红楼梦》抄本的作伪又有自己的特点,即不是追求‘乱真’的效果,而是刻意在内容上‘求异’。设若书贾以与印本文字完全相同的抄本求售,则必被嗤之以鼻。要给人以‘原本’、‘真本’的印象,除了在形式外观上做一些手脚,制造一些‘旧本’的假像以外,最主要的手段,就是对印本的文字作或改、或删、或增的变动,其中尤以增为大宗,如甲戌本增写各本皆无的石头与僧道对话的四百二十馀字,诸抄本增写大段印本所无的文字之类,从而让人相信确是‘原本’。不过,作伪者或者由于学识才力的欠缺,或者由于对原作精神领悟不深,甚或由于艺术趣味的低下,都必然会留下许多破绽,尽管可以得逞于一时,但最后终是要被人识破的。”(《红楼新辨》第314页)脂本对原本所作的语句与段落的添加,是其冒充“真本”、“原本”以立异,从而蒙骗读者最主要的手段,但这必然构成对《红楼梦》思想主旨、人物形象、情节结构的严重亵渎,从而露出了作伪的蛛丝马迹。曦钟先生所举出的八个为“脂本真本”说辩护的例子,不是正好从反面再次证明了上述论断的正确性了吗?

    原载:《红楼梦学刊》199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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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载:《红楼梦学刊》1998/03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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