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王村》 有一个极简的故事主题,“我”丢失了弟弟,“我”又去寻找弟弟。故事叙述中,患有智障的弟弟变成龙卷风,把所有人物都裹挟进去。丰富庞杂的情节、循环往复的纠结、谵妄变态的盘诘,把故事进程中的迷径写得海咸河淡,温度适中。在一个线性时间的来龙去脉中,范小青以中庸的力度打开了两个世界:一个是哲学,一个是现实。 在中国当下女作家中,范小青也许是最具存在意识的一位。如她新近的一个短篇小说,写一名代理公司的女职员很久不去看望父母,却常受雇看望别家孤独的老人,一次,她发现正在看望的一对老人可能正是自己的父母。这里面的怪诞意味,被“可能”所中和,呈现了范小青观察世界的特殊眼光。这种眼光更体现在她的长篇小说《我的名字叫王村》(以下简称《王村》)中,读过这部小说并读懂的人,都不能不赞叹范小青生有的“第三只眼”。 我们时代新闻资讯的空前发达,正冲击着文学的虚构世界,读生活中的故事,新奇感已丝毫不逊色于读小说中的故事,那么,作家还能比记者多做些什么?《王村》告诉我们,作家可以是修改生活表象的人,如梅特林克所说,作家——就像一个化学家将几滴神秘的液体滴入一只盛着清水的瓶子里——在他描写的生活中增添了一种什么无以名状的东西,就使日常生活骤然显现出它的全部惊奇和令人不安的面貌。生活中的荒诞像雾霾一样慢慢积聚,它弥散在空气中,起初并不易通过呼吸觉察。作家可以是最先发现不对劲的人,我们读《王村》,会发现其中的世界是改变了颜色的,这种面貌是普通人的眼睛平时一点看不出的,作家教读者看到了这个世界。 小说里,弟弟患有精神病症,认为自己是一只老鼠,闹得全家不得安生,于是全家在决议下将弟弟遗弃。事后,哥哥王全后悔不已,与村、乡、县、市各类机构联系,力图找回弟弟,过程中又经历了村里改选、办企业和征地等事件,整部作品描绘了一幅写照世道人心的鲜明图景。异样的是,这幅图景是变形和夸张的:在王家,从父母到兄妹,没有人对亲人的下落表示关心;在医院,大夫分不清王全和弟弟谁是病人;在乡民政局,助理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对找到乡民负有责任;在救助站,科长则确信王全才是精神病患者。显然,作者采取了陌生化的笔法,而读者却感到似曾相识,谁能说,这里面没有一些人们熟悉的场面呢?譬如,生活中大家去看病,有时你会发现,医生和病人是角色互换的。医生看病人,病人也要看医生,病人需要从医生的诊断里辨别真伪和体察动机,从药方里剔除无益的成分,必要时,也需要进行自我诊断和自我处方。此时,医生是病人,病人也是医生。读范小青作品的很大趣味就在于此,她是漫画家,她画中人物的鼻子也许过于硕大,你却不能不承认她还是逼真地抓住了特征。她讲述着一些人们没有过的经历,但人们在经验上不感到过于陌生。 虚实相间、庄谐杂糅、逻辑错乱、悬念倒置,是范小青这部后现代创作中更具个人风格的修辞手段,它们使小说的底色更为斑驳,肌理更为细密,意趣更为丰厚。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