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 夫妻俩措手不及,追出门去,古丽米娜已钻进了一辆宝蓝色的甲壳虫式的小汽车。而开车的人正是赛买提。不知是因为对欠账感到不好意思,还是车太小,赛买提困难地从车窗里伸出甜蜜的笑脸,说:“老朋友,走,一起参加婚礼去。”樊启章是爱面子的,只好摆手摇头表示不去。赛买提表示遗憾地撇了撇嘴,将头缩回了车里。小汽车擦洗得很光亮,却是有病的,咳嗽了两声才上了路。樊启章气呼呼地跟妻子说:“这个车子,肯定是便宜买来的二手货。”妻子说:“我就不信他过几天能把钱送来,要不要打个赌?” 果然,一周又过去了仍不见赛买提和古丽米娜来付钱。妻子说,她现在明白苹果的意思了,就是随便咬,好欺负。樊启章说她是胡扯,赛买提没那么高的汉语水平,不过是随口乱说了一句。话是这样说,两人还是决定,由樊启章天天去赛买提的饭馆吃饭,看他好不好意思。 樊启章夫妻俩是从内地来新疆的,从前给亲戚打工,自己独立开店不到两年时间,平日里朴素勤俭,下馆子顶多吃个凉皮、牛肉面。赛买提的饭馆卖的是抓饭和拌面,现在抓饭拌面都涨成什么价了?樊启章还真不知道涨到了多少,只知道很贵。但,再贵也没鞋子贵。 饭馆门口,一边架着口大锅,里面是粒粒松散而油光的抓饭;另一边,是一个两米多长的大烤肉架,一缕缕青烟将烤肉的香味散播到整条街的空气中。旁边有只大缸,种着一棵长着懒散大叶的无花果树。 樊启章一进门吃了一惊。里面装修得富丽堂皇,除了两幅伊斯兰味浓郁的油画,从墙纸到吊灯,以及棕红的木地板和铁艺隔断,全是欧式的。这装修得花多少钱?古丽米娜也是欧式打扮,棕黄色卷发高高盘在头顶,黑色套裙,脚上是没付钱的棕黄色长靴。 古丽米娜亲自替他擦出一张桌子,一边倒茶一边问:“樊老板,我们抓饭有,拌面有,丁丁炒面也有,馕坑肉也有,你啥东西想吃?” 樊启章来时已计划好了,要一份抓饭,自己吃一半,剩下的带回去。赛买提亲自端上了抓饭,向他挤了下眼,说:“吃不完的话,再给你加一些米,给老婆子带回去吃。”这一句知心话,说得樊启章满面通红,他有些感动了。 樊启章空着手只把饭带了回去。被妻子数落是难免的,但他也有辩解的理由:饭馆那么多人,不能不给人家面子,关键是人家赛买提又多添了这么多的米。 樊启章很生气,也只能生闷气。要脸面的人,都难免要委屈自己。 樊启章决定有空就去老乡的玉器店坐坐。玉器店在赛买提的饭馆斜对面,闲聊的时候可以看到赛买提,而且在往返玉器店的路上,可以让赛买提看到自己。赛买提的朋友很多,似乎整天都站在门前与人聊天。这天,樊启章往返了几个来回,赛买提连姿势都没变过,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歪着脸,重心偏向一边。第一次赛买提向他点了点头,笑了笑。第二次,赛买提挑了一下眉毛有几分吃惊地又笑了笑。第三次,赛买提扬了扬下巴,无声地向他提出了疑问。第四次,赛买提乐不可支地笑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