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即彼岸
大暑一过,所有热闹的温馨的聚会之声都渐渐消隐下来。 似乎每一个假期都是回到出发的原点,把从小到大结识的人中仅存下来的能够称之为朋友的人都约出来碰次面,如此频繁的应酬把假日挤得满满当当,然后再回到正在奋斗的城市继续奋斗。不是每一张脸都可以触碰,不是每一个姓名都能叫出。然而通过“围坐”和“谈笑”这两种基本形态的重铸,似乎每个人都能从中得到重获力量的愉悦和满足。 太过酷热的天叫人委靡,太过热情的人叫人烦闷;太过寒冷的天刺痛入骨,太过冷漠的人冻结人心。不冷不热,不咸不淡,不远不近的,往往最易获得首肯和接纳。对于这些人,我们永远是温暖如春,清爽若秋。来之,则不带丝毫期盼;去之,亦不留一点眷念。唯有在一无所知的陌生人面前,我才是永远笑容可掬、礼貌周到的。我把那些坏脾气和小心眼都留给了朋友。 对于亲密的人,用眼微笑;对关系一般的人,则用唇微笑。然而对愿意亲近的人,一个温暖的笑容永远不能构成所需。也许还有冷静的蹙眉,点醒你正在面临的瓶颈和路障,还有善意的揶揄,和悲伤的眼泪。十句热情洋溢的鼓励话和一个下垂的嘴角,我同样承受不起。 想象,若置我于孤岛独处一百天,这一百天我都得以心境平和安宁;然将我放进人群中,哪怕一秒也足以令我惶惑心惊。 萨特曾提出了著名的“他人即地狱”。在小组合作、社团、学生会之中也会常常听到“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之类的话。由于与自身无关的过失而痛失机遇的不幸固然可气和可怕,但能够并肩作战且不计后果的付出更是孤军奋战所无法比拟的。如果他人是另一处我们从未涉足过的领域,而上天刚好给你机会在汪洋大海中随意漂流,你无心漂到了这里,试探着上岸,面对的是一块陌生的土地。有的人喜欢广袤无边的黄土与沟壑,有的人憧憬蓝天碧海、海鸥与椰树,也有的人向往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你无法预知这一块土地上的景观将是什么,它们在你到来之前早已形成,并不太乐意让你去改造;纵使勉强改造,也会面临生态破坏。小舟扔系在木桩上,你随时可再次出海远航。 我想他人的关系就是这样。在漂流记的第一章我会写上:第一,你永远无法征服一块土地,只能与之和平共处,或者,舍之而去;第二,感激并铭记那些愿意让你开垦拓荒的,即使它之前还是一片不毛之地。 你有过相见恨晚的感觉吗?这种感觉并非是希翼为两人的共处赢得更多的时间,因为还有未来,未来长得无法想象——而是妄图把自己的过去悉数抹去,伪装成一个清白无辜、简单快乐,最重要的是,过去如同一张白纸的人。没有淌血的伤口,没有清晰的疤痕,没有深重的戾气,没有一望便知的禁止通行标志。当我们终于无可避免地要把交际当成一件正经事来做,却无奈地发现在此之中有那么多的芥蒂和尴尬,小心翼翼地掩饰自己,掂量着自己,无论高一毫矮一分都似乎在虚弱地发出不和谐的响音。揣测着彼此。渴望探听对方的一切过去,并极力避免让他人得知自己的零星背景。我们永远喜欢自己站在探测者和征服者的制高点上。一旦壁垒被攻陷,便拼个鱼死网破,或绝尘而去。 我多么希望遇见你时我是五岁儿童,那时我们的世界观充满了积极向上的英雄主义,懂得笑,敢于闹,无论做错什么都能被轻易原谅;我多么希望遇见你时是五岁儿童,秉持着儿童特有的接纳一切新鲜事物的包容,心情和想法挂在脸上一目了然,不用猜,无须躲,这赤诚和纯真足以让碧海蓝天都汗颜。 也就不会有在人声鼎沸的聚会上,静静端着一杯酒,远远凝视着你,羞愧难当的一幕。 无关是非。 我们都只是他人的一方彼岸。在一次次的试探和侵略中疲而退返,渐渐隐没成一座孤岛。既害怕被遗忘,又害怕被打扰。 沉沉睡去,我,和所有的彼岸。
责任编辑:王旭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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