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与梦境的崇高则是为了凸显诗人精神气质的崇高。《序曲》是一首唱给自然的赞歌,诗人在诗歌中直陈自己在成长过程中因为得益于自然的恩惠,而具有世俗所无法媲美的德行、眼界和智慧,诗篇中也因此而坦然流露出一种自我的优越感,华兹华斯“对自然倾心的程度超过了其它自然诗人。他不仅融情于自然,还把自然当成导师和行动的指南。《序曲》是把自然作为背景、前景和内容来写的。他心灵成长的历史就是他对自然的反馈、对自然的应和、自己如何受到自然启迪和教诲的过程。虽然评论家都敏锐地看出,华兹华斯笔下的自然风光和自然世界并非只是为美而存在的,同时也是表达那些难以触摸的真理和透视心灵的中介”。[4]大海与梦境的崇高象征的是诗人崇高的精神境界,梦境就像一个纽结,将诗人的自然审美经验与其人文理想和人生追求联系在一起,融化为一个整体,传达出自然与诗人生命之间水乳交融的关系。 在诗人身上体现出来的这种精神气质与自然美学气质的息息相通则是通过“自然的教化”这个环节而实现的。华兹华斯从小在自然山水陪伴下成长,受到“自然的教化”而成长,他在诗中写道:“我所经历的那充满欢乐的教育过程。专注、记忆力、宏阔的悟性都源自儿时与上帝的各种各样的杰作的交流,尤其在真纯与能量最显而易见的地方。”[1](P.194)何谓“自然的教化”?教化这个词一般用于人文世界的精神培养与熏陶,此处用于自然,是说自然对于人生所达到的积极影响与人文教化本质相通。“如果我们用我们的语言来讲教化,那么我们以此意指某种更高级和更内在的东西,即一种由知识以及整个精神和道德所追求的情感而来、并和谐地贯彻到感觉和个性之中的情操。”[5](P.12)“人类教化的一般本质就是使自身成为一个普遍的精神存在。谁沉湎于个别性,谁就是未受到教化的。”[5](P.14)良好的教化意味着拥有从个别性中凭借直觉领会到普遍性的能力,听任放纵自己的情绪以及过分沉溺自我都是缺乏教化的表现。华兹华斯身上显然体现出良好的教化,因为《序曲》中的“我”有一颗对宇宙的普遍真理充满热情,关注人类命运的宏大饱满的心灵,与自怨自艾、哀怜感伤、任意幻想无关,灵魂在自然的哺育中自由成长、尽情绽放。人文教化培养人的德行与理性判断的能力,自然的教化培育的又是什么呢? 自然的教化主要体现在审美直觉能力的培养上。审美直觉是一种通过具体独特的身体经验而触及到普遍性的能力,也就是康德所说的能够在事物中发现无目的的合目的性的判断力。在诗人的儿童时代,当他在星月辉映的夜晚偷取了别人索套里的猎物时,“就会听见孤寂的山间响起低沉的呼吸声,在我身后,跟随而来”[1](P.13);当他为了看鸦巢紧紧抓着石缝中的几簇野草,孤身一人垂悬在悬崖的岩石上时,“只听见那燥风呼啸着,以何种奇妙的语言在耳际吐泻!天空不像是尘世的天空——飞纵的云朵多么迅捷。我们虽是凡夫俗子,却产生不朽的精神”[1](P.13);当他独自划船靠近一个巨大而凶险的黑色山峰时,“一种对未知生命形态的朦胧不清的意识持续多日在我脑海中激荡,黑暗将浸没我的思绪,那是无物的空寂,或称它为茫茫废墟”。[1](P.102)在童年的华兹华斯那里,自然以丰富多姿的形态、色彩和变化展现给他的心灵和身体,使他隐约地意识到那些自然景物中似乎蕴含着一种别有深意的诉说,让他感受到“一种胜过一切的魅力”,一种在天地之间弥漫的“不死的精神”。这种感觉很像厄廷格尔曾经论及的共通感,就是“通过直接地接触和观看最简单的事物而对明显展示给整个人类的对象所具有的一种富有生气而敏锐异常的感觉……”。[5](P.36)这“是一种本能的复合物,即一种对于生命的真正幸福所依赖的东西的自然渴望”,作为一种能敏锐地触及真理的“丰满的感觉”,共通感或者叫做审美直感正是来自大自然的宝贵赠与。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