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朱景冬,外国文学研究所研究员。 尼卡诺尔·帕拉·桑多瓦尔,智利当代著名“反诗歌”诗人,1914年9月5日生于智利比奥-比奥省八区圣法维安·德·阿利科镇(奇利安市附近)一个深受民众欢迎的音乐之家。其父堂尼卡诺尔·帕拉是一位小学音乐教师,其母堂娜罗莎·克拉拉·桑多瓦尔是一位出身农民家庭的编织工和女服裁缝,爱好艺术,民歌唱得很好。 尼卡诺尔家族一向不很富裕。在上中学的五年间,他读了不少智利诗人的作品,并学习写诗。据他自己回忆,当时他曾按照当时流行的风格写了一些夸饰、感伤、华丽、雕琢的诗。 l937年大学毕业后去母校奇利安中学担任数学和物理教师,业余进行写作。不久即发表第一部作品《无题诗歌集》,其中包括29首诗。其突出特点是运用了谣曲的格律和叙事的形式,具有丰富的想象和比喻。他因此获得圣地亚哥城市奖,被著名智利女诗人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称为“智利未来的诗人”。 1943年,帕拉获得智利国际教育学院奖学金,前往美国学习机械学,1946年学成归国,在智利大学任教。1949年他又获得赴英学习的奖学金,在牛津大学攻读宇宙论。在两年的时间里,他阅读了庞德、司各特和卡夫卡等许多欧洲著名家的作品。 1954年,帕拉出版第二部作品、著名诗集《诗歌与反诗歌》,最终确立了他称为“反诗歌”的诗歌概念和形式:讽刺和嘲弄地表现一个有问题的世界,采用的是反诗歌修辞的对话 语言。“反诗歌”是建立一种新的诗歌样式的有效手段,其结构不同于传统诗歌,它打破了传统诗歌的内在联系和保守性,采用嘲讽、取笑、漫画夸张、戏谑等手法表现事物和人物。譬如《墓志铭》一诗,帕拉用第一人称和幽默的笔调描述了死者的出身、形象和人格: 我身材不高不低, 声音不粗不细, 我是一名小学教师 和一个女裁缝的长子; …… 面孔干瘪消瘦, 耳朵倒大得出奇; 脸盘儿方方正正, 眼睛几乎是一道缝隙; 黑人拳击手的鼻子 阿兹台克人偶像的嘴巴 严肃的《墓志铭》一向是郑重其事地讲述死者的出身、业绩和人品,只褒不贬。而在帕拉的《墓志铭》中,“我”几乎一无是处,“面孔干瘪消瘦,耳朵大得出奇”,“脸盘儿方方正正,眼睛几乎是一道缝隙”。死者竭力嘲弄自己、贬损自己,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悲、可笑,滑稽之极,活像一幅漫画。把人物的形象扭曲到难以置信的地步,和社会上的正常人形成鲜明对比,这正是“反诗歌”的重要特征之一。 然而,什么是“反诗歌”呢?帕拉自己对此并没有做任何明确的解释。他写过一首题为《测验》的诗,把这个问题留给读者去解答:“什么是反诗歌:/一杯茶里的一阵风暴?/一块岩石上的一堆雪?/……/一面说老实话的镜子?/打在作家协会主席脸上的一记耳光?/……/请把你认为正确的定义,/打个叉做记号。”而编选帕斯诗集的西班牙评论家何塞·米格尔·伊瓦涅斯-朗格洛伊斯在诗集序言中这样解释说:“反诗歌并非不是诗……帕拉自己说,它‘归根结底,它不过是传统的诗,为超现实主义的汁液所丰富,然而这是土生土长的超现实主义……而且从我们所属的大陆和国家的心理以及社会现实来看,它应该是勇敢大胆的,能够被认为是真正的诗的理念’。因此,他着手清除欧洲超现实主义的装腔作势,无用的晦涩和腐朽的逃避生活,而使用特有的地方色彩,日常通用的语言,以及在某种情况下人的真实体验。”[1] 按照他的分析,“反诗歌”具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是其格律和语言十分接近民间歌谣和口语;二是其基本内容是对“当代世界的罪恶”进行讽刺和嘲笑;三是其表现方式是直接诉诸读者的理智,因而既无想象,也不抒情;四是其根本态度是认为生活是荒诞的、无意义的;五是它反对宗教和一切主义。 伊瓦涅斯-朗格洛伊斯对帕拉的诗歌基本是肯定的。其结论是:“尼卡诺尔·帕拉的诗歌,可以说是本大陆当今最生动、最活跃、最有前途的诗歌。” 在拉丁美洲,对帕拉诗歌的评价褒贬不一:其一,认为“帕拉诗歌的明显特点是其直截了当的风格,机智的语言,以及日常生活中思想感情的巧妙运用。”[2]其二,认为“帕拉的作品……是最近世界性诗歌先锋运动中的一种努力,与存在主义的后裔——具有反抗性的新浪漫主义以及社会革命相一致。它的武器是讽刺和散文化,它的伟大之处是反抗性,它的危险之处是失望。”[3]其三,认为帕拉的诗集“所包含的是传统诗歌,叙述性的材料;在喝下几杯超现实主义的酒之后,就头朝下倒立起来,这样看,他就觉得生活中的世界是荒唐可笑的了……”[4] 安德森·因培特的这番话,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反诗歌”与超现实主义的关系。超现实主义几乎存在于一切当代诗中,也存在于“反诗歌”中。但是帕拉的“反诗歌”远远超出了超现实主义的范畴。他所作的不只是超现实,而且是对现实的“歪曲”表现。 帕拉开始写“反诗歌”是在20世纪40年代末,适逢他在美国和英国学习期间。他经历了欧美大都市的现代生活,认真研读过欧美名家作品,看过卓别林的影片,读过超现实主义文献,一切的一切,帮助他加强了对诗人和作家的职责的认识,训练了他的直接表达能力,使他唾弃了咬文嚼字的弊病,从而形成了他个人的诗歌概念。这种概念支配着他后来的全部诗歌创作。 尼卡诺尔·帕拉的“反诗歌”一经问世,便在智利乃至整个拉丁美洲引起了强烈反响,它作为一种新的诗歌类型猛烈地冲击着传统的诗歌。“反诗歌”的冲击波如狂涛拍岸,几乎没有一位拉美诗人不予以关注。这种形势大大激发了帕拉的创作热情。在后来的近半个世纪里,他陆续出版了二十多部诗集:《悠长的奎卡》(1958)、《反诗歌集》(1960)、《沙龙的诗》(1962)、《宣言》(1963)、《俄罗斯歌集》(1967)、《诗歌与反诗歌》(1967)、《大部头》(1969)、《老师们》(1971)、《紧急的诗》(1972)、《器械》(1972)、《埃尔基基督的新布道与说教》(1979)、《反对拉撒路》(l981)、《致爱德华多·弗雷的诗歌与反诗歌》(1982)、《使诗迷失方向的笑话》(1983)、《圣诞节歌谣》(1983)、《政治诗》(1983)、《乱收集,模仿诗,摔炮儿,最后的说教》(1983)、《帕拉诗页》(1985)、《和秃顶战斗的诗篇》(1993)等。 这些诗作中的“反诗歌”不仅表现了“反诗歌”结构形式的丰富性,而且表现了“反诗歌”不离其宗的多变性。无论历史和政治形势如何变化,它总是保持自己的开放机制,一如既往地利用日常生活和艺术潮流中的多种表现手段,例如人民大众的对话语言、机智的讽喻性批评、视听表现等。这些特点使帕拉成为20世纪初超现实主义文学创造精神的真正继承者。毋庸置疑,也正是这些特点,决定了帕拉必然对现代主义诗歌传统的某些方面采取拒绝的态度。总之,帕拉是诗的叛逆者。他打乱了语言,打碎了传统观念,重振了诗的活力,把诗歌放置在了当今时代所要求的水平上。 由于诗歌创作上达到的成就,帕拉迄今为止获得众多奖项和荣誉称号,其中有:圣地亚哥城市奖(1938)、“胡安·赛德”诗歌一等奖(1953)、全国诗歌比赛奖(l954)、国家文学奖(1969)、理查德·威尔伯奖(l985)、普罗米修斯诗歌奖(1991)、“胡安·鲁尔福”拉丁美洲与加勒比地区文学奖(1991)、路易斯·奥亚松奖(1997)、二百周年奖(2001)、索菲亚王后西班牙美洲诗歌奖(200l)、奇利安市杰出的儿子称号(1967)、美国布朗大学荣誉博士称号(1991)、智利孔塞普西翁大学荣誉博士称号(1996)、英国牛津大学荣誉研究员称号(2000)、智利比奥比奥大学荣誉博士称号(2000)、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奖章(1997)、阿巴德·莫利纳奖章(1998)、智利大学校长奖章(1999)等。鉴于帕拉对革新诗歌做出的巨大贡献,从1995年起,他多次被推荐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 在诗歌创作之余,尼卡诺尔·帕拉曾多次出访,在美国、前苏联、中国、秘鲁、巴拿马、墨西哥等许多国家留下了足迹。他在这些国家发表演讲、出席代表大会、参加圆桌会议、接受奖金和荣誉称号、举办写作学习班等,给所到国家的文艺界人士和读者留下了博学、多才、具有创新精神和革新头脑的印象。他的影响和声誉超出了智利和拉美的疆域。 注释: [1]《反诗歌,选集,1944-1969》序言,第13页。 [2]见《拉丁美洲当今六诗人》,第192页。 [3]见《反诗歌,选集,1944-1969》序言。 [4]见《拉丁美洲文学史》,阿根廷安德森·因培特著,第293页。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