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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无闷居士”为顾广圻考 那么，该书作者到底是谁呢？笔者认为：《广新闻》的作者“无闷居士”应该是清代校勘学家元和顾广圻(1766-1835)。顾广圻字千里，号涧薲，亦作涧蘋，又号鋻平、思适居士、无闷子、一云散人、陈黄门侍郎三十五代孙等，苏州府元和县人。清乾嘉间诸生，著名校勘学家、藏书家、目录学家。关于其生平情况，汪宗衍、赵诒琛、李庆等先生均撰有年谱，考证详明。关于“无闷子”这一别号，《吹网录》云：“《遯翁苦口》一书，节录《朱子语类》，录者为无闷子，不著姓字。程禀初语余，无闷子即其师顾涧蘋先生。”⑦顾广圻手校明刻本《唐文粹》一百卷卷末亦署“道光乙酉中秋日无闷子记”⑧。顾广圻别号“无闷子”与“无闷居士”相近，这是笔者认为顾广圻就是《广新闻》作者的原因之一。 拈花侍者《广新闻-序》称：“无闷居士，家本齐云，谊尝立雪。夙具粲花之舌，每为碣石之谭。木魅山精，得未曾有，续凫断鹤，姑妄言之。今乃出其新编，丐余弁首。”据“谊尝立雪”可知拈花侍者与无闷居士应是同窗好友，此处用到了“程门立雪”的典故。至于“家本齐云”，用了借代手法，这里的“齐云”应该指的是苏州吴县名胜齐云楼，该楼传为唐代曹恭王所建。宋吴文英《梦窗词》中有[齐天乐]《齐云楼》描写苏州齐云楼；[瑞龙吟]《送梅津》词亦有“待来共凭，齐云话旧。莫唱朱樱口”⑨之句。此处用苏州府吴县名胜齐云楼来代指吴县，也就是说无闷居士的祖籍是苏州府的吴县。顾广圻“曾祖沛，祖松，字雨苍，父文熤，字庭有，俱业医，世为吴人。庭有为雨苍第六子，生乾隆五年庚申六月七日，移居元和县，故先生常称元和人”⑩。也就是说顾广圻的祖籍本在吴县，后随父迁居元和。顾广圻别号“一云山人”亦得自吴县一云山，其卒后亦葬在吴县一云山东麓祖茔。这样顾广圻也符合“家本齐云”这一条件。而且无论是元和县还是吴县，清代均属苏州府，这也符合无闷居士在《广新闻》中提到的与张邦弼为同郡的条件。这是笔者认为“无闷居士”为顾广圻的第二个理由。 另由《广新闻》题词和校订者以及书中文字我们可以知道，作者无闷居士与李福、顾莼、吴嘉泰、徐葵、顾寅、李锐、王声雷、薄凤翼、夏文焘、许香浦等均有交往且关系密切，而这些人又恰恰都是顾广圻的同窗或好友。顾广圻生活年代亦符合在乾隆后期完成《广新闻》的条件，乾隆壬子年顾广圻二十七岁，正在苏州紫阳书院求学，时主讲书院者为著名学者钱大昕。据钱庆曾《竹汀居士年谱》知乾隆五十七年(壬子，1792)钱大昕六十五岁，主讲紫阳书院。《竹汀居士年谱续编》中又说：“公在紫阳最久，自己酉(乾隆五十四年，1789)至甲子(嘉庆九年，1804)，凡十有六年。一时贤士受业于门下者不下二千人。悉精研古学，实事求是，如李茂才锐志算术，夏广文文焘之舆地，钮布衣树玉之《说文》，费孝廉士玑之经术，张徵君燕昌之金石，陈工部稽亭先生之史学。几千年之绝学，萃于诸公，而一折衷于讲席。馀如顾学士莼，茂才广圻，李孝廉福，陈观察钟麟，陶观察樑，徐阁学颋，潘尚书世恩，户部世璜，蔡明经云，董观察国华辈，不专名一家，皆当时之杰出者也。”(11)潘奕隽《三松堂集》卷十三有诗题《黄荛圃孝廉招吴玉松、汪澣云、蒋宾嵎、夏方米、沈书三、周香岩、李子仙、顾涧蘋、袁寿阶共饮牡丹花下分韵得“青”字》(12)，亦可见诸人与顾广圻皆有交往。李庆先生在《顾千里研究》一书中也说：“李锐、夏文焘、钮树玉、顾莼、李福等，俱是顾广圻在紫阳书院时的同学。”(13) 李福《广新闻·题词》云： 壬子夏，无闷居士辑其往常所闻为一编示余，鬼怪居其半，次及仙狐，下至街谈里谚，莫非可惊可愕者。昔孙可立常恨天下无书以广新闻，余因请以“广新闻”名其编。由李福题词可知，无闷居士在乾隆五十七年(壬子，1792)夏完成全书的编撰，并且交给李福观览，后接受李福建议将书名之曰“广新闻”。另《广新闻》卷一《裴仙人》篇后云：“此系李子仙为余言者，渠尊人犹及见之。”故事的讲述者李子仙即李福，无闷居士与其过从甚密。李福(1769-1821)，字备五，一字安浦，号子仙，又号兰室，苏州府吴县人。嘉庆十五年(1810)举人，官州同，曾主讲昆山玉峰书院。著有《花屿读书堂诗钞》《花屿读书堂词》等。其《花屿读书堂诗钞》中有《秣陵旅馆同顾涧萍(广圻)吴春生(嘉泰)高远香(锡麒)朱酉生(绶)蒋约人(承志)吴清如(嘉洤)王晋甫(景康)费淡人(荣)祭洪稚存先生》(14)一首，可见李福与顾广圻、吴嘉泰的交往。另外，《花屿读书堂诗钞》卷一《虎阜纪游同徐澹如(葵)钱榕亭(思深)》《白云泉僧舍观雪舟上人放焰口同顾南雅(莼)家四香(锐)》《送夏季慈(文焘)应南宫试》《高禹臣(夔)吴东屏(嘉泰)游虞山余有约未赴书以自嘲》《同徐佩云(葵)顾宾嵎(寅)王春涛(声雷)吴蔼人(信中)试惠山泉》《宿中九华僧舍听雨同徐佩云(葵)顾希翰(莼)》《观桂山房晓起有怀夏季慈(文焘)吴棣华(廷琛)陶凫香(梁)》《石湖玩月同毛意香(怀)吴春生(嘉泰)作》等篇也提到与徐葵、顾莼、夏文焘、吴嘉泰、顾寅、王声雷、李锐等人的交往。 顾莼《广新闻·题词》云： 南苑多暑，北窗无风，却丹铅，摈经史，每当饭后，时与梦游。得此傀儡形骸，何处非逍遥境界也。无闷居士借管城追凉，买研山结夏，剪裁香草奇花，驱役蛇神牛鬼，聊作消遣，用广见闻。仆正无聊，强人说鬼，子如有兴，过我谈天可耳。由顾莼的题词中“子如有兴，过我谈天可耳”之语，推知当时无闷居士与顾莼也应该是居处相近的。《广新闻》卷五《肥香生》文后曰：“高绍祖与戴友，述其事于余友顾南雅如此。”卷六《辨假印》后亦云：“顾南雅言。”说明书中不少故事是从顾莼处听来。顾莼(1765-1832)，字希翰，一字吴羹，号南雅，晚号息庐，苏州吴县人。曾就学苏州紫阳书院。嘉庆七年(1802)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擢侍读，云南学政，迁侍讲学士、通政司副使。其《思无邪室遗集》卷四《〈借秋亭诗草〉序》云：“余辛亥岁(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肄业紫阳书院，时主讲者为嘉定钱先生。”(15)可见就在为《广新闻》题词的前一年，顾莼刚刚肄业于紫阳书院，因此他与顾广圻是紫阳书院同学。另现存顾广圻书信中也有《与顾莼书》(16)，由此亦可证二人交往。 王声雷《广新闻·题词》云： 壬子初秋，余病疟紫阳院斋，适无闷居士以《广新闻》一编示余，其中事迹离奇，物情变幻，闻闻见见，匪夷所思，如入山阴道上，令人目不给赏，读未竟而疟愈，因叹此书之功不减“子章髑髅”之句也。王声雷，字雩门，又字春涛，号豫庵，苏州府新阳县人。嘉庆间贡生，尝署“丹阳教谕、荆溪训导”(17)。由王声雷的题词可知，乾隆五十七年壬子王声雷患疟疾住在苏州紫阳书院，这时无闷居士将《广新闻》交给王声雷观览，因故事离奇变幻引人入胜，所以王声雷的疟疾竟然很快好了，故王声雷称赞《广新闻》之功用跟杜甫以“子章髑髅血模糊，手持掷还崔大夫”诗句医治好别人的疟疾一样。由此知作者“无闷居士”当时也在苏州或者就在紫阳书院，顾广圻亦符合这一条件。李庆先生在《顾千里年谱》中提到顾广圻乾隆壬子前后的行迹：乾隆五十四年(1789)己酉，二十四岁，“正月，钱大昕主讲苏州紫阳书院……是时，千里与钮匪石、瞿中溶、顾莼等俱在紫阳书院就学。”(18)乾隆五十七年(1792)壬子，二十七岁，“八月，千里重寓齐女门之顺宜堂，校读《困学纪闻》。十月，段玉裁迁居姑苏阊门外下津桥，多与钱大昕过从。始见千里。”(19) 《广新闻》卷六《梦对》提到“吴门夏味琴名文焘，其尊人容庵”，后又云：“其事味琴为余言之。”《城隍显应》篇云：“余友夏味琴偶觏怪症，谈天说地，言笑自若，裸体便舞。值有李子仙等到，即指曰：‘子想中状元乎?不然，何其瘦也?’谓李四香曰：‘如此大麻子，可杀!可杀!而犹欲带眼镜乎?’保于郡庙，取名之最吉者如李子仙福、江云墀嘉福、徐琢珊福畴辈，而择十人中年长者列首，盖彭君希篯也……味琴因改号方米，择日拔状。”可见作者与夏文焘亦为好友。夏文焘，字季慈，号味琴，后改名方米，苏州吴县人。乾隆五十五年入苏州府学紫阳书院，通舆地之学，兼通历算，乾隆五十七年壬子科举人，署泰州学正，年八十而卒。[光绪]《苏州府志》卷八三《人物》有传。顾广圻与夏方米为苏州紫阳书院同学，后又曾同在黄丕烈处任西席。黄丕烈在为《北山小集》钞本所作的题跋中有云：“嘉庆二年岁在丁巳闰六月八日，天晴曝书，展玩一过，时与西席顾涧蘋、夏方米同观。”(20)可见顾广圻与夏文焘之交往。 《广新闻》卷七《小头怪》提到“予戚许香浦述其曾大父为江苏方伯时”；《奉斋神宜洁》提到“许香浦之弟筠谷之室身素羸弱”；《蛇冤》提到“闽中许恕，江苏方伯松佶之子，宰山西凤台时”，文末云：“其孙香浦为余言之。”由此看来许香浦为作者戚友。许鉴(?-1820)，号香浦、无涯道人，祖籍福建闽县。李福《花屿读书堂诗钞》卷八有《读许香浦〈潇湘行箧草〉题二首》、《哭许香浦绝句三首》，随后是《庚辰除夕》、《辛巳元旦》两首诗，由诗集按照时间编排的顺序来看，许鉴卒年当在嘉庆二十五年(庚辰，1820)。其曾祖许松佶(1693-1764)，字青岩，福建闽县人。乾隆二十年任江苏布政使，二十二年解任。祖父许恕，“乾隆二十八年任凤台县知县”(21)。潘奕隽《三松堂集》卷一二有诗题为《嘉庆四年三月三日值曲水流觞之辰……同集者范来宗、方燮、钮树玉、黄丕烈、瞿中溶、顾广圻、夏文焘、孙延、许鉴，暨主人朱成、袁廷梼、兆蕖与奕隽，期而未至者李福也》(22)，顾广圻与许鉴均参加了此次上巳雅集，可证二人早有交往，至于是否为亲戚，则有待进一步考证。 另外，为《广新闻》题词的其他人也与顾广圻有密切联系。吴嘉泰(1767-1820年后)，字东屏，号春生、春斋，长洲人。诸生。“与同郡顾莼、李福、陶赓等友善，诗札往来，殆无虚日。尤精岐黄。少从钱宫詹大昕游”(23)。李锐《观妙居日记》钞本有清嘉庆二十五年(1820)岁次庚辰十二月既望吴嘉泰跋，云：“四香少余一岁，自弱冠订交，同受业钱宫詹师门下，厥后三十年，非远游无数日不面。”由此可知吴嘉泰亦曾受业于钱大昕，与顾广圻为紫阳书院同学。王欣夫先生辑《顾千里集》亦收录其《与吴春斋书》(24)，李庆先生《顾千里研究》之轶文辑录部分收录顾广圻致吴嘉泰书信若干，可见二人交往之一斑。李锐(1768-1817)，字尚之，号四香，元和人。乾隆五十六年辛亥(1791)冬，肄业紫阳书院，从钱大昕受算学，与顾广圻亦为同学。其《观妙居日记》，今存嘉庆二十五年吴嘉泰钞本，有吴嘉泰、陶赓、夏文焘跋语。另外，顾广圻还曾代夏方米为李锐《数书九章》作序。徐葵(?-1806)，字佩云，号澹如，苏州人。李福《摄山纪游四首》小序云：“回忆壬子岁偕南雅、澹如信宿于山麓中九华，今南雅远官滇南，而澹如于丙寅岁下世，触景感旧，怆然于怀。”(25)顾寅，字宾嵎、孟宾，号朗山，长洲人。嘉庆十年(1805)进士。“入词馆，改官刑部主事……入仕秋曹，娴悉典律，平反谳狱颇多。继即总办秋审，积劳成疾，卒于任”(26)。徐葵、顾寅与李福、顾莼等人为好友，那么与顾广圻应该也是有交往的。薄凤翼，号古砚，吴县人，生平经历不详，或亦为紫阳书院钱大昕门下弟子。 《广新闻》各卷的校订者中除李福、李锐和顾莼外，其馀五人如劚云山人、友梅、品莲、灌花村傭和金粟道人尚无法确知其本名。但可以根据无闷居士在苏州的交游圈推测“金粟道人”应该是张燕昌。张燕昌(1738-1814)，字芑堂，号文渔，又号金粟山人，浙江海宁人。乾隆四十二年(1777)优贡，嘉庆间举孝廉方正。同邑朱炎撰《金粟逸人逸事》记其生平。明吴宽丛书堂旧藏钞校本《嵇康集》十卷书末有顾广圻、张燕昌、黄丕烈等人跋语，可见顾、张二人也是有交往的。 通过对《广新闻》作者无闷居士与顾广圻别号、籍贯、交游圈的比较，笔者认为《广新闻》作者无闷居士就是顾广圻。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