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成体系的文学史研究 文学史研究是郑振铎文学事业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他所著的《文学大纲》《插图版中国文学史》《中国俗文学史》等无不是现代学术史上的扛鼎之作。郑振铎在学术上的巨大成就,当然是和他那勤奋严谨的治学态度分不开的。鲁迅先生在1935年致增田涉的信中曾说过,“中国教授中郑君是工作和学习都很勤谨的人。”更为重要的是,郑振铎还善于吸收前人的成果,在传统研究范式的基础上,形成了一套自成体系的治学方式。他的治学态度和方法不但极大地影响了后来的学者,而且也让包括鲁迅在内的同时代学者大为赞赏。 在对待古今中外文学的态度上,郑振铎所持的是一种可贵的整体观念。他认为文学可以有优劣之分,却不能为狭隘的国家或群体观念所局限。因此他在治学上也颇有剑走偏锋的意味,对那些“不登大雅之堂”的俗文学作品给予了充分的关注。尤其是对于中国古典小说,郑振铎有着一种天然的热情。在他小时候,每次一翻开《三国演义》《水浒传》《红楼梦》这些作品,几乎是废寝忘食。即便在避难欧洲的时间里,他每天都要花去大量时间流连于英、法等国的图书馆,查阅古典文献成了他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在治学方式上,郑振铎极为注重对前人的继承,坚持处处用史料说话。在《研究中国文学的路径》一文中,他这样说过,“凡要下一个结论,凡要研究到一个结果,在其前,必先要在心中千回百折的自喊道‘拿证据来’。”在他的代表性著作《插图本中国文学史》中,有近三分之一的史料都是当时别人的著作中所没有过的。对于这种研究方式,鲁迅先生曾在1933年致台静农的信中说:“郑君治学,盖用胡适之法,往往恃孤本秘笈,为惊人之具,此实足以炫耀人目,其为学子所真赏,宜也。”事实上,郑振铎的文学史研究不但受到了胡适先生的巨大影响,而且也得到了鲁迅《中国小说史略》的真传。在他的文学史著作里,不仅有新史料更有新发现。也正是因为有史料上的自觉意识,他在文献的校勘和收藏方面做出了惊人的贡献。 更为难得的是,虽然郑振铎非常注重史料的价值,但是他并不是简单地为史料而史料。与当时流行的文学史著作相比,郑著文学史的一个最大亮点就在于它的文学史观。在研究过程中,郑振铎先生往往是从一种宏观视角入手,来把握历代作品和作家流派的演变。在这一点上,他接受了一度流行的“进化论”观念。不过,他又完全超越了“五四”时期那种后者居上的激进立场,充分注意到了古代文学的价值,并指出了“进化论”在文学史领域的意义。他说:“所谓‘进化’者,本不完全是多进化而益上的意思。他乃是把事物的真相显示出来,使人有了时代的正确观念,使人明白每件东西都是随了环境之变异而在变动,有时是‘进化’,有时也许是在‘退化’。”(《研究中国文学的新途径》)他的学术名篇《水浒传的演化》《三国志演义的演化》《西游记的演化》等文章,无不清晰地勾勒出一种“进化论式”的文学演变。 而在对待文学发展的问题上,郑振铎则提出了著名的“两动力说”。在他看来,任何一种文体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不免会僵化起来。而在这个时候,文学往往因为两方面的刺激,才获得更为长远的发展。其一是外来文学,其二就是民间文学。因此,他在论述古代文学的时候,格外注重来自印度文学的影响。同时,他也非常注重民间文学的价值,并梳理出中国小说的演变。那些在很多人看来“不登大雅之堂”的民间文学,正是他所关注的对象。他的代表作《中国俗文学史》可谓是一部带有开创性意义的学术著作,它不但丰富了当时的文学史研究,而且为后来的学者开辟出一个新的空间。 此外,在从事文学史研究的过程中,郑振铎也没有简单地就文学而论文学,在他的文学史观里涵盖着一种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视野。比如在论述元代戏曲的时候,他就是从当时社会的生活现状入手,深入剖析了元代戏剧兴起的原因和发展的社会背景。他的代表作品《元代“公案剧”产生的原因及其特质》《论元人所写商人、士子、妓女间的三角恋爱剧》等文章,都是从一种宏大的社会历史视角出发来探析文学问题。在今天看来,这种研究方式未免有些老套,而就当时的学术界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的进步。 总体来说,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郑振铎有其无可替代的贡献。无论是在新文学的建设上,还是在旧文学的整理上,他都功不可没。从他那成就惊人的文学事业中,我们处处能够看到鲁迅先生的影子。诚然,郑振铎最终没有达到鲁迅那样的深度,但是二人从事文学事业的方式却惊人的相似,他们对文学的理解也比一般人要博大精深。虽然郑振铎在创作以外的领域所取得的成就更大,但是他自始至终都执著一种文学本位的艺术理念。因此,我们对他的认识也应当回归到一种文学的意义上来,尤其应当与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背景联系起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