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作者:王侃,杭州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 原文标题:《散论作为女性作家的王安忆》 原文出处:《中国文学批评》2016年03期 早期的写作中,王安忆沉浸在一种外在的诗意经营里,她像一个灰姑娘一样期待某个意外时刻的降临。从《小鲍庄》开始,她着实意识到了文化寓言所承载的思想力量,自此开始进入一种庞杂的写作体系中,技术与思想的纠缠使她早期写作中的那种 “诗意”逐渐退隐,变得模糊,并被迅速稀释。作者以为,她后来的写作是一种 “临界写作”,她在多种相峙的写作原则之间游走,既有自然主义的工笔,又有表现主义的写意,既精耕细作,又随心所欲,既繁缛、细密,又简洁、抽象。她的写作又是一种“无机写作”,既反对象征主义式的联想,又拒绝任何一种单一的、此岸性的价值判断。她喜欢表达不可表达之物,喜欢用相对主义消解看似坚硬的“确实性”,她希望每一个进入她小说世界的读者在艺术思维与价值判断上永远停留在无机的散乱状态,同时又希望读者可以在一个超越性的维度上聚拢他们的思维与判断。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个近似于由《金瓶梅》或 《红楼梦》的阅读指南所给出的写作意图:既描绘了极度的声色,又豁现了极度的虚无;既铺陈了世俗日常的质感,又展示了泯然无迹的超越;既进乎技,又出乎道。 无机叙事有着无机论的表面形态,是一种反对系统性、象征化的叙事方式。它是一种平面叙事,是零散化的表象堆砌,是一连串的能指游戏,是将语义悬置在此岸的无目的徘徊。王安忆的“四不要主义”表明,她的小说叙事旨在取消容易辨识的语义向标(特殊、风格、独特性),以便使她的叙事意图处于混沌之中,处于不可捉摸之中,处于不可确定性之中,处于不可用模式化释义套路加以固定的游移之中。王安忆会用丰赡无比的细节、精微繁缛而又密不透风的叙述来包裹、溶解或湮没理念之核,以免它暴露在叙事体之外。王安忆式的无机叙事常表现为“对叙述对象的质地、运动、方向、形态等细枝末节的关心和注意”。[1]但正是这种不提供根据也不提供结论的叙事,阻止了我们对她的叙事意图和小说人物作出即时、准确、可靠和有效的臧否、评判。因此,当米尼、阿三这样的人物出现时,评判的困难也随之出现,尤其且关键是,那些基于男权尺度的评判都会瞬间哑火。 王安忆的无机叙事看似拒绝意义和深度,其实是将意义更为深邃地包裹着、潜藏着。王安忆式的无机叙事对于女性写作来说,其价值在于:它让性别立场以一种更隐蔽的方式“内在化”于叙事体,它丰富了女性写作文本的美学肌理,它以一种其实更为深刻的“有机”、一种无为而无不为的修辞气度,深化了女性写作的批判力量。 原文参考文献: [1]滕守尧:《艺术社会学描述———走向过程的艺术和美学》,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169页。 (中国社会科学网 张赛/摘编)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