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少功以其短篇小说《西望茅草地》成名于文坛,然愈往后他的短篇创作却相对少了,更多的精力转向了长篇小说和长篇散文的创作。这并不奇怪,中国多数作家成名后的创作轨迹大抵如此。不过,在少功近些年不多的短篇创作中却不时给人以惊喜,2010年面世的《怒目金刚》如此,新近读到的《枪手》也不例外。 《枪手》的篇幅不过万余字,着墨稍多有姓或有名者也只有三个———“我”和夏如海、夏小梅兄妹。作品大致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在那个舞枪弄刀的荒唐年代,“我”被夏如海擦枪走火误伤,所幸无大碍。后来,“我”成了一名下乡知青。没想到的是,在插队的日子里,几年前的那次意外事故竟然引来了警察的调查和夏小梅的求助……一串看似支离破碎的场景拼接成了夏如海因那次误伤“我”的意外事件而导致的悲剧人生。 万余字的篇幅、并不复杂的故事却承载着沉重的内涵。顺着故事的情节往下捋:疯狂年代、无序、青春、荒唐、命运、悲剧这些并不轻松的概念渐次浮上脑海。经历过那个疯狂年代的人都没有理由否认其最典型的两个表征:一是无序、二是贫穷。如果没有“无序”,就不会有“走火”与“误伤”;如果没有贫穷就不会有“走火”与“误伤”的后续发酵;如果没有上述两根导火索的交织,就不会有夏如海的命运悲剧。这就是《枪手》所透露出的叙事逻辑。如果沿着这样的逻辑再进一步解读其 内涵,《小说选刊》转发这部短篇时,责任编辑在“稿签”上写下的那段话进行了高度的概括,请恕我不厌其烦地摘引如下:“一段无序特殊状态里的风云际会与萍水相逢……三个少年像是在那个时代的蜡纸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不一样的刻痕,在本应阳光灿烂的青春里,枪声、劳作,与寻找、拯救交织往复……剥离出一段个体命运的沉浮,绘制出了岁月的斑驳和支离破碎。夏如海用传奇和热血、夏小梅用柔情和锲而不舍,‘我’用这则隐晦的寻人启事,完成了致青春!时代吞噬了一些人,消隐了一些人,却让往事与回想更加清晰、萦绕不去,难以磨灭。” 按时下评论界的流行说法,《枪手》所涉之题材可称得上“宏大叙事”了,少功却用万余字就囊括了如此之“宏大”,且在“宏大”中又负载着几多沉重,这到底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还是“之重”?无论如何,少功的叙事能力在《枪手》中展现无余。的确,《枪手》以区区万余字之“身躯”要穿越十余年时光隧道且承载起如此厚重的内容,如果没有缜密和机智的叙事能力,那呈现在读者面前的肯定不是现在这样的精致,而很可能就是一个故事甚至还只是故事的梗概。这种叙事的讲究多的姑且不表,单说它的结尾便足以窥一斑而见全豹。在收笔端,少功煞有介事地“说起另一个故事”,这“另一个故事”其实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夏如海人生的终点,但少功偏又要卖关子地写道:“尽管两个故事之间有几分暗合,我说的夏如海却不应该也不至于是这个倒霉的313。恰恰相反,几十年过去,他可能眼下还活得好好的。”如此这般,亦真亦幻?味道自然也就大不一样:真如何?幻又咋样?叙事的指向飘忽,想象的空间放大,自然不会有相同的体味。这就是不同的叙事所带来的不同魅力。而类似这般运用叙事手段来调动读者的参与和想象、拓展作品的空间与厚度,在《枪手》中又并非仅仅只是在结尾时所独有。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