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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诗社史实的还原与重构(2)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文艺争鸣》(长春)2014年 张直心/王平 参加讨论

    杨柳弯着身儿侧着耳,
    听湖里鱼们底细语;
    风来了,
    他摇摇头儿叫风不要响。
    ——《杨柳》⑨
    这是四人中最年幼的冯雪峰作的。当杨柳侧着身时,我们恍然能见到同样专注着侧着身的孩子,望见他的入神,于是我们也被引起兴味来走近湖畔。他发现了,对我们做嘘声的表示,就像对诗句里的风,沁嫩的杨柳都是他的稚气,因为“摇摇头儿”,还居然“叫风不要响”!这五个字口语化得太有趣。
    冯雪峰是追着小黄狗迷着小红鱼的孩童,他的天真自不待言;即便是最沉郁顿挫的潘漠华,苦痛眼泪自然不一定会明朗,却也是青春的哀伤怅惘:
    稻香弥漫的田野,
    伊飘飘地走来,
    摘了一朵美丽的草花赠我。
    我当时模糊地接受了。
    现在呢,却很悔呵!
    为什么那时不说句话谢谢伊呢?
    使得眼前人已不见了,
    想谢也无从谢起!
    ——《稻香》⑩
    “却很悔呵!”道白一句,总结懵懂少年的情窦初开,恰作骑墙派时的讷讷无语。
    那湖畔四人中最年长的,当时唯一不是学生身份的应修人,处事最为细致停当了:
    不能求响雷和闪电底归去,
    只愿雨儿不要来了;
    不能求雨儿不来,
    只愿风儿停停吧!
    再不能停停风儿呢,
    就请缓和地轻吹;
    倘然要决意狂吹呢,
    请不要吹到钱塘江以南。
    钱塘江以南也不妨,
    但不吹到我的家乡;
    还不妨吹到我家
    千万请不要吹醒我底妈妈,
    ——我微笑地睡着的妈妈!
    妈妈醒了,
    伊底心就会飞到我底船上来,
    风浪惊痛了伊底心,
    怕一夜伊也不想再睡了。
    缩之又缩的这个小小儿的请求,
    总该许我了,
    天呀?
    ——《小小儿的请求》(11)
    诚然,这样缩之又缩的请求,到了后面简直是孩童的娇嗔了,却吻合那“西湖去”照片中人还在像中、心已先跨一脚的感觉。撒撒娇也不为过吧?
    自然、情爱、母爱,还有友爱,还有人间百态,抒写什么也是彼时的青春文学。
    不过湖畔少年们也会在爱情之置诸一切而罔顾与道德无形的枝蔓捆绑中纠结。特别是当反对者祭起此部分开刀,那么在驳斥时就会立足于此。湖畔诗人的青春之爱就是简单说我爱,想见;说我喜听你说你爱,你亦想见——直白地美好与圆满。而对比庙堂之高或是山林之远,是硬要把这样的简单拖冗入暗黑、赘重与猥琐,或矫饰作林林总总的意象象征,说些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的昏话。这样的偏着两极,才会让“狎妓”与“访僧”成为两道不可或缺的文化盛事。主流文化中的边缘,又或挣扎在民间文化中出现,陋俗浅不可避免。
    西子湖畔素是情之所至,但多的是衣袂飘飘、旁人事不关己地仰慕风雅即可,道这梅妻鹤子的不食烟火,冯小青对影成恋的隔绝封闭。杳远羸弱,凭波荡至,任风吹散,即使凌厉激越如白娘子,也在雷峰塔下挣扎,更只是游人赏玩的一道风景。东方的残忍是镇压都要深埋地下,西方人还给一方城堡住焉。而这单纯的镇压爱情不是最悲惨的,最悲惨的在于就连解救都是带有东方伦理色彩的孝子救母路数。白蛇之子非去过朝廷镀金,才得以感天动地救娘亲。归根结底为爱情被镇压的,拿什么来给爱情救赎?
    时过“五四”,延续至今,不仅在某些特殊年代里,无论是诗作者本人还是评论者都还需要这样的“反封建”傍依,似乎不借此名义便不能赢得爱的合法性。但如果我们以现时的褊狭回到现场,最初听到的是朴质实情:“他们是不求解放而自解放,在大家要求不要束缚的时候,这几个少年便应声而自由的歌唱起来了。”(12)事实上,湖畔诗人不带沉重镂刻的文化记忆,只是他们这时兴高采烈露出的天足正好被看上,拿去与缠脚摆在一块儿。但天足怎么会非得是反抗缠脚而来的呢?就比如被胡适赞过的汪静之《月夜》末章:
    我那次关不住了,
    就写封爱的结晶的信给伊。
    但我不敢寄去,
    怕被外人看见了;
    不过由我的左眼寄给右眼看,
    这右眼就是代替伊了。……(13)
    这里的新鲜是爱得痴了冒出的傻气。
    《蕙的风》面世之际,正逢闻一多、徐志摩等新格律诗人崛起。如果说,郭沫若的《女神》因其强调诗只是一种“自然流露”,“不是‘做’出来的,只是‘写’出来的”主张,而遭致闻一多“自然的不都是美的;美不是现成的”这一针锋相对的抨击;(14)那么,缘于湖畔诗人更其率性的“自然流露”,更其稚嫩的诗歌语言,自然成为新格律诗派祭旗的牺牲。闻一多不无偏激地贬损“《蕙底风》只可以挂在‘一师校第二厕所’底墙上给没带草纸的人救急”。然而,与胡梦华之流有别,闻氏主要针砭的乃是汪诗的艺术形式,他声明:“但我并不是骂他诲淫,我骂他只诲淫而无诗”(15)。那其实是出于“中西艺术结婚后产生的宁馨儿”与赤着天足的乡间女孩之审美隔膜。相形之下,废名更看取湖畔诗形式的“自由自在”、诗格的“诚”,而认为“新月一派诗人当道,大闹其格律勾当,乃是新诗的曲折”(16)。
    沈从文则于道德观念层面为湖畔诗人进行辩护。与其他支持者的讳莫如深迥然不同,在《论汪静之的〈蕙的风〉》一文中他揭示了“情欲”。言及《蕙的风》“在男女恋爱上,有勇敢的对于欲望的自白,同时所要求所描写,能不受当时道德观念所拘束,几乎近于夸张的一意写作,在某一情形下,还不缺少‘情欲’的绘画意味”(17)。按照他的意思,《蕙的风》的成功恰恰就在于其表现的欲望、引出的骚扰纯在于幼稚的心灵与青年人对于爱欲朦胧的意识。
    沈从文接着提到了与汪静之同龄的胡思永的诗并与其对比。说胡的诗充满“幼稚的不成熟的理知”,只是一般年轻人心上所蕴蓄的东西;而汪静之将“青年人对于男女关系所引起的纠纷,引起纠纷所能找到的恰当解释与说明,一般人没有做到,感到苦闷,无从措手,汪静之却写成了他的《蕙的风》。他不但为同一时代的青年人,写到对于女人由生理方面感到的惊讶神秘,要求冒险的失望的一面,也同时把欢悦的奇迹的一面写出了”(18)。凑巧的是,早逝的胡思永,正是当时汪静之女友符竹因的另一追求者,沈从文这样做比较,是否知道这段渊源而另有深意,却未可知。但此番评述,颇有沈从文的风格特质。
    在基本公允一致的事实上,每一个评论家多少都是出于自己的品味要求而待,发乎自己之情、止乎自己之理的。朱自清看重潘漠华诗的稳练缜密,恰是应修人之或缺,所以评述时略以“纤巧”“浮浅”贬之;(19)不同于朱自清的厚此薄彼,胡风却表示对潘漠华与应修人一样喜爱;废名则重视湖畔诗的意境趣致,浅寥几笔,出入成画境。事实上,即使是变相的蒙纱覆帜,维护《蕙的风》道德正统性的评论者们,难道看不到沈从文强调的?沈从文连接着情欲意识的肯定才是对《蕙的风》最为自然呈现的褒扬。不坦然地承认与赞美汪诗发现与表现情爱的本真,岂非吊诡地呈现了另一种阉割?
    如果仅将青春参照为一个泛时代论的现象,做一个平面上自然、天真的评述,以解释“湖畔”派诗童心与稚气的特殊意义以及它为什么会对读者产生如此吸引力,是不能解释二十岁青年的天真稚气为什么不是每一个时代都能欣赏的原因的;唯有辨析出这孩童般的稚嫩已具体沉降到中国文学现代转型的特殊性里之际,才会令人喜欢并且谅解。
     
    注释:
    ①《春的歌集》,湖畔诗社,1923年版。
    ②叶圣陶:《三种船》,《三种船》,生活书店,1935年版,第1页。
    ③⑤冯雪峰:《〈应修人潘漠华选集〉序》,《应修人潘漠华选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
    ④⑨⑩(11)《湖畔》,湖畔诗社,1922年版,第3页,第14页,第44页,第70页。
    ⑥旭光:《读了〈湖畔〉以后》,《虹纹》1923年第1期。
    ⑦楼适夷:《诗人冯雪峰》,《诗刊》1979年第7期。
    ⑧《支那二月》,1925年第1卷第1期。
    (12)(16)废名:《湖畔》,收入废名:《新诗十二讲》,辽宁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110页,第122页。
    (13)汪静之:《月夜》,《蕙的风》,上海亚东图书馆,1922年版,第66页。
    (14)闻一多:《〈女神〉之地方色彩》,《创作周报》第5号,1923年6月10日。
    (15)闻一多:《给梁实秋的信》,《闻一多全集》庚集,上海开明书店,1948年版,第26页。
    (17)(18)沈从文:《沈从文文集》第11卷,花城出版社,1984年版,第154页,第155页。
    (19)朱自清:《读〈湖畔〉诗集》,《文学旬刊》1922年6月1日第3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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