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功利性和非审美的批评是当今文学批评“过剩”的又一重要症结。今天的批评者很难将批评行为当作一种单纯的审美过程、一门学问、一种鉴赏艺术,虽然他们也深知文学批评在本质上是非功利的,具有独立的品格,应有一个神圣的空间;但其介入文本的方式却常常是功利性的、策略性的。从本质来看,有效的文学批评是一种表达和阐述的精神活动,在社会文化生活中具有不可小觑的引领力,其功能在于对文学对象的介入,简言之,就是通过批评让读者亲近文学,而不是成为文学的陌路人,让读者乐于体悟自己也乐于了解世界。但是,由于文学批评的实用化、工具化、商业化及习惯性伦理,有效的批评难以应对“文本之外”的现实,而沉浸于“文本内”有见地的声音往往会被非文本的意义阐释或过度阐释所淹没,文本被肢解,文学批评的功能被异化,文学批评的审美空间受到挤压。文学评论如何搞已不单是发挥个人才能的事,批评家在今天面对的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话语场”,他们在人情、资本、前文本和习惯性评价伦理的链条上的缩手与尴尬也就在所难免。也许情况比这还要复杂。我们需要的是读者、批评家对作品介入的单纯和热情,批评者与作品的交流正像哈贝马斯所说的“公共性交往”,而非“策略性选择”;一些“粗暴”的批评,在某种意义上仍是法国批评家蒂博代所说的“寻美的批评”或“求疵的批评”,他们大体上也还只是面对作品。 在这个功利化审美的“话语场”中,最难得一见的是不同立场者的“和而不同”的互动。当批评被“科学化”后,当代文学评论也被纳入一种史料式的研究规范。这种研究自有其理论高深之处,但是大量考据性的批评远离了性情与温度,不再关涉经验与经验之间的可交流性, 尤其不善解读诸如悲欢离合、爱恨交集、喜怒哀乐、生老病死等人生的复杂情感状态。在批评和研究最为密集、人数最为庞大的高校,文学批评与作品、人生的脱节现象令人担忧。一方面,规范的批评方式被认为更“科学”、更“学术”,也更容易得到高校评价体系的认可,而个人化色彩较浓的批评文章很难算作学术成果;另一方面,其文学的审美判断在多数情况下显得并不鲜活,充斥于其中的多是一种没有热度的呆板的“冷批评”。由于文学研究与文学批评被功利化制度的犁铧掘开了鸿沟,经典研究与跟踪批评也都不能很好地对话,评者自评,读者自读,热者自热,冷者自冷,互不相涉、漠不相关;一些重要的、先锋性的创作得不到及时有力的评论,一些带有典型性的创作难题得不到及时的正视,而一些无关宏旨的话题却铺天盖地。很多文学研究者复制着似曾相识的论著,炮制着批量的论文,这种“过剩的利益生产”最终淹没了那些有个性风采的美文批评。这种复制性也许具有不可阻抗性,它威胁着每一个具有独立批评话语能力和艺术个性的批评家,也就是说,无效的话语繁殖淹没了有效的意义阐发,文学批评的“不足”之症反过来侵蚀了文学本身,这才是真正最可怕的。 当然,当下批评的“过剩”与“不足”远不止这些。健康有力的文学批评的出现需要一个个质地坚实见解独具的文本,更需要一个良好的文化语境,而批评家自当具备一种在公正立场“说话”、直面作品的批评伦理。倘若能进一步改善历史文化语境,能斩断作品与它后面种种非文学因素的联系,大量没有意义的过剩与复制自然就会减少,一种深入到作品内部的有效批评和探究文本奥秘的“美文批评”也才有可能更多地出现。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