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伦比亚大学本科学院的核心课程以高强度的经典阅读著称,学生在废寝忘食地阅读中体会文明和文化,对中国有借鉴意义。 我们可以在比较中反思一下中国的本科教育,以哥伦比亚大学的本科生院的核心课程设置为例。哥大本科学院一年招生1000人左右,总的是四五千人的规模。每个新生都上系列的核心课程,一门是《文学人文学》,读西方文学经典,上一学年两学期,每个班不超过20人,1000人分50个班,由终身教职序列的教授开课,配备博士生助教。课程必读书有《伊利亚特》、希腊喜剧之父阿里斯多芬作品、《圣经》等等,下学期《傲慢与偏见》、《忏悔录》等。从课程表上看,《伊利亚特》读一周,《奥德赛》读两周。每学期是10到11本西方文学中的无可争议的经典,学生几乎是要废寝忘食才能完成教授的课堂讨论,通常20人一班还会分成两个小组,教授加助教的课共三次。我儿子曾在哥伦比亚大学就读,我看到他每一页书本上都写满注释、问题。很多学生考哥大,就是冲着这个核心课程而去。新生培训课上,从白发苍苍的校友到刚刚入学的少男少女,手里都拿着一本《伊利亚特》,像暗号,更像身份证,这是文明传承延续性的标志,也是学校的认同感和骄傲所在。 第二门课也是必修,叫做《当代文明基础》。几乎清一色的西方社会思想经典,但因为面临全球化压力,也有多元文化因素的加入,比如有《古兰经》。下学期有卢梭的《论不平等的起源》、《美国革命》、《法国革命》,康德、洛克、达尔文、尼采的全本原著,也包括几篇点缀性质的黑人和女性问题的重要文献。 哥大核心课程是在争议当中发展到现在的,差点办不下去,二十年前一位校友捐了一两亿美元才维持至今。这在美国也不是特例。但只要它存在一天,这种以经典阅读为核心的教育传统就仍然在发挥影响。为“当代文明基础”课程辩护的立场可以总结为:今天的世界再多元,它的物质和精神基础仍是西方人奠定的。而这个基础的基础则由西方文明的经典编码。这些经典由西方人写出来只是一个历史上的偶然事件,但是今天所有人不得不读这些经典,则绝不是偶然的。这句话很傲慢,中国人可以不认同,但不能不思考。 继元培学院、复旦书院、中山大学的通识教育实践后,重庆大学即将进入秋季经典教育的尝试,为多元化教育做探索。 在美国也并非所有本科都设有经典阅读,哥伦比亚大学、芝加哥大学、纽约大学等实践得较好。回到中国,北大的元培学院,复旦的复旦书院都在实践,中山大学的博雅学院走得最远,今年已经有第一届毕业生。重庆大学在高等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下设立了博雅学院,今年秋季招生,首届30人,以经典阅读作为教育的基础。分中国人文经典和西方人文经典,一周一本书,或两周一本书,一个字一个字读下来。中国人爬坡时确实是要比别人更辛苦一点,一两倍或三四倍于别人的努力是应该的。我们也尝试把用经典阅读的方式讲授马列政治课,比如像读康德、黑格尔一样去读马克思;比如像美国人研究美国革命、美国宪法那样去重读人民共和国的原典;以阅读和讨论外语原著的方式取代常规的公共英语和“二外”。同时,我们还强调学生对中国内部多样性和以中国为立足点看世界的“地域研究”。一、二年级不分专业,完全的通识教育;三、四年级分流为两个轨道,一个是传统的文史哲即人文轨道,另一个则是所谓PPE,即政治、经济学、哲学。我们的规划是七成学生保送推荐研究生,三成学生毕业找工作。 最后想说的是,我们经典阅读课程的书目如何形成?西方学界乃至整个社会,对经典有着高度的共识。中国的经典书目只能通过整个中国知识界乃至整个中国社会的建设性争论才能确立下来,因为它的形成和确立本身是当代中国文化共识和价值共识的结果。经典一方面的确有超越时空的稳定性,像海德格尔引用柏拉图的那句话:“一切伟大的事物都伫立在暴风雨中”。但另一方面,传统只存在于它同当下的关系之中,需要今天的中国人、中国知识共同体在自身的实践、努力和斗争中去不断地复活、再造、发扬光大。在后一种意义上,经典文本书目又必然处在一个历史性的变化过程中,处理这种变和不变的关系,正是经典阅读的任务。 在全球化时代,在这个“比较的时代”,谁没有自己的经典,谁就没有文明意义上的归属和家园。没有家的人谈不上出门远行。而世界上最远的路,是回家的路。 本版根据6月30日第63期文汇讲堂现场演讲速记整理而成。完整视频登录“文汇网-文汇讲堂频道”http://whjt.whb.cn查询。音频版请登录“喜马拉雅”手机客户端,任何智能手机都可下载“喜马拉雅”应用,并搜索“文汇讲堂”聆听。 本版摄影 本报记者 陈龙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