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有合理性但不是唯一目的 张江:我们不绝对地反对娱乐。同样的思想,能够表达得活色生香、妙趣横生,当然要比干瘪枯索、乏善可陈更有魅力,更受欢迎。我们反对的,是抽离了思想意涵、放弃了认真思考甚至突破伦理底线的低俗娱乐。有些作家和艺人,把娱乐和意义对立起来,把娱乐和道德对立起来,理直气壮地宣称,娱乐就是目的,且是唯一目的。这就必须反对。娱乐也有区分。从娱乐上也能见出一个作家的趣味和品位。告别低俗和粗鄙的娱乐,让读者多一点有意味的笑声,多一点笑声后的思索,这是我们的期待。 陆建德:一部娱乐史,也是人类的文明史,它反映了文明的进步和价值观、审美趣味的变化。罗马帝国是强大的,但是其娱乐方式却透出了腐败的信息。罗马民众最喜爱的娱乐就是赶到那个至今还巍然屹立的大角斗场,去观看动物之间的残杀、动物与人的残杀以及人与人的残杀,血淋淋的场面让观众兴奋不已。正如讽刺诗人朱文纳尔所说:这些民众曾是自由的,现在只热衷于美食和娱乐,仿佛舌尖上的乐趣和斗兽场上的刺激才是生活的目的所在。 娱乐是有时代性的,我们能够从一个时代的娱乐方式来认识其特色。唐代一度流行斗鸡,唐玄宗就是斗鸡迷,当时无数社会资源用于非常复杂的斗鸡仪式,陈鸿的《东城父老传》对此有详细记载。现在人们对蔑视生命、炫耀武力的行为很反感,开始关注动物权利,西班牙斗牛引起广泛的批评就是一个例子,这是可喜的现象。 其实莎士比亚也是一位娱乐大师,喜剧就不必说了,他的悲剧里也有很多娱乐的成分。人们往往能从莎剧看到转型期社会的巨大潜能,那是一个上升期民族的写照。马克思和恩格斯喜爱莎士比亚是出了名的,青年黑格尔派的卢格抱怨莎士比亚“没有任何哲学体系”,马克思批评他是“畜生”。恩格斯在给马克思的一封信里写道,“单是《风流的娘儿们》的第一幕就比全部德国文学包含着更多的生活气息和现实性。单是那个兰斯和他的狗克莱勃就比全部德国喜剧加在一起更具有价值”。《哈姆雷特》里那位喜欢讲做人道理的大臣死于非命,没得到观众的同情,其原因就是他只会说抽象的大道理,听起来好像不错,却让人生厌。文学如果走上这条“概念先行”的路,就变成赤裸裸的教诲,不会有什么活力。相反,插科打诨里有智慧和学问。寓教于乐,往往作用于无形之中。年轻的马克思喜欢斯宾诺莎的一句话:快乐不是对美德的回报,它就是一种德行。 但是,文学与历史、日常生活永远是互相容纳又相互交叉、补充的,文学有娱乐的一面但又高于娱乐,比日常生活更坚实。我认为,近几十年的形式主义文论以及所谓的“语言学转向”对文学的健康成长并不是完全有利的。为什么喜欢文学?我们不妨自问。归根结蒂,文学帮助我们学会移情,更好地生活,更深刻、全面地认识社会,体悟自然,理解他人并和自己展开对话。正是在此意义上文学扩大了我们的感受力,丰富了我们的世界,并且促使我们想象着另一种更加成熟、美好的人际关系。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