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余秀华,我想起来的有这么一二。一是,数月前,诗人彭敏给我电话,说想在人民大学举办一场主题为“日常生活,惊心动魄”的底层诗人诗歌朗诵会,五个诗人中,第一个就是余秀华。京城此类活动极多,大多时候很无趣。但我读了余秀华的一首诗后,同意了。那首诗是《我养的狗,叫小巫》,其中一段是这样写的: “我跛出院子的时候,它跟着 我们走过菜园,走过田埂,向北,去外婆家 我跌倒在田沟里,它摇着尾巴 我伸手过去,它把我手上的血舔干净 他喝醉了酒,他说在北京有一个女人 比我好看。没有活路的时候,他们就去跳舞 他喜欢跳舞的女人 喜欢看她们的屁股摇来摇去 他说,她们会叫床,声音好听。不像我一声不吭 还总是蒙着脸……” 二是,在朗诵会现场,第一次见到余秀华,普通、朴素、沉默,被媒体夸大的生理疾患也不是很明显,是那种走在任何地方都很难引起注意的普通女性。按照我这种小资产阶级的审美,她几乎没有第二性征。但她的朗诵还是激起了全场的热情,她站着朗诵的时候,全身有非常明显的颤抖,几乎不能读完一首诗,最后以哽咽和眼泪收场。掌声极其热烈,还有无名的献花者,以及拥抱、赞美,如非我的适当控制,那次的五人朗诵会差点变成了余秀华的专场。 我相信那一刻所有人都是真诚的。余秀华是真诚的,无名的听众和朗诵者是真诚的,当时我说了一句:在一个失聪的时代,这种朗诵有如天听。我说的那句话也是真诚的。但回过头来想一想,这种真诚的背后是否有某些夸张的成分?或者说,这种真诚可以持续多久?对于那天来的大多数听众来说,这一真诚的持久的时间大概就是朗诵会的那一个小时。当活动结束,他们钻入地铁,还会投身于自己可能毫无诗意的日常生活,但这没有关系,因为他们可以在下一个余秀华或者另外一次氛围中找到安慰,无论这个安慰是灵修还是茶道,是仁波切还是终南山隐士。我们这个时代的神奇之处就在于,我们可以将一切严肃的和不严肃的、高级的和不高级的、神圣的和卑贱的都煲成一锅汤——心灵鸡汤或者是孟婆汤。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