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传记文学的特殊形态 墓志是特殊的人物传记,它在程序规范和变化发展的交融过程中不断演进,几乎是每篇墓志都要叙述墓主的字号、籍贯、家世、经历、卒年、葬地等内容,这是程序规范,同时还在追求变化发展,尤其是追求变化中体现出很好的传记文学特点。本书收录的墓志呈现出一些特殊形态,特别是一些特殊身份的女性墓志,堪称优秀的传记文学作品。 其一,再嫁女的人生安排。二五五《王婉墓志》是一方很特殊的墓志。志主王婉先嫁郭氏,后嫁邵氏,“初归于大理评事太原郭诲,生二女。琴瑟改易,再归北平郡守邵承鼎”,故死后不合葬,并在临终前交待其女:“古不合葬。我死之后,可卜闲地以安吾神,尔其识之。”王婉无子,其女“以外孙长孙懿苴麻当室,哀护丧事”(559页),这样的过程描写很真实,也很生动。 其二,继室妇的艰难处境。三一五《徐府君夫人侯莫陈氏墓志》记述了志主与其夫前妻之子的关系,写得委婉曲折。侯莫陈氏是徐浩的继室,这篇墓志叙述其为继室的曲折过程和艰辛处境,盖因前室薛氏生二子徐、徐现,且都年长于侯莫陈氏,尽管侯莫陈氏视如己子,饰善掩咎,但未足以动二子之心。故在徐浩临卒之际,矛盾更加激化。在这种情况下,侯莫陈氏低首忍让,其后栖身道门,离家徙寓于咸宜观,死时亦未能与徐浩合葬。这段文字运用犀利的笔触写出了唐代贵族家庭的复杂性,不仅情节曲折,也有助于我们进一步认识家庭中后母与子女之间的关系。 其三,名门女的风范彰显。四六五《卢虔懿墓志》,记载了中唐以后的著名文学家族:“曾大父之翰,皇任魏郡临黄县尉,赠尚书兵部郎中。王父纶,皇任河东朔方副元帅判官,检校尚书户部郎中,赠尚书右仆射。烈考弘止,皇任检校刑部尚书,义宁军节度使,赠尚书左仆射。”(1003页)卢虔懿的祖父就是中唐著名诗人卢纶,卢纶一族以文学传家,其子卢简辞、卢弘止、卢简求既有文才,又有吏才。卢虔懿之夫韦审己亦颇有文学。卢氏、韦氏家族的联姻,昭示出姻亲关系作为士族社会的余绪,在晚唐时期还具有重要的影响。墓志云:“年二十,适于审己,审己名循,名德之嗣也。韦之族大而衍,其壶范为搢绅所法者多矣。审己色养称孝,而夫人奉上之道,惕若履薄,谦恭畏顺,动必由礼。审己先娶裴氏生一男,他室有一男一女,而夫人均养之仁,人莫之知。为妇为母之道,可谓有余裕矣。……韦氏家尚俭而贫,审己他令季多随计未振者,繇是口体字育之,细大皆取赡审己禄中,夫人辄未尝以饰翠钿而新裾袂为事,所谓宜家之室矣,是宜享遐淑而昌韦氏之门者欤。”(1003页)这篇墓志的感人之处,在于通过三件生活琐事的叙述,表现卢虔懿出嫁之后尽力光大族门的主旨:一是奉上之道义尽于孝,二是抚养丈夫前妻及他室之子女,三是虽身在贵门而持家尚俭却乐于帮助兄弟。这样的叙述平白自然,而形象刻画逼真可感,具有浓厚的文学色彩。 其四,皇室女的身份表现。四六四《杨府君夫人李氏墓志》记载宝应县主李氏为儿子乞官的过程曲折迂回,悲怆感人:“每元正便殿,朝会诸亲,有以无衣而求赉者,有以求耕□庇风雨者,咸遂下托,无不应愿,独夫人无是。上常曰:‘何独异乎?’进曰:‘厚家煖躯,人之大欲。然妾衔悲,未敢发冀。陛下宽之,一日当发,移□朝请。’上曰:‘有欲当发,无为后叹。’声噎久通,含辛言进,上默左右,听我□词曰:‘妾连帝枝,蒙降良配。不幸夫族家焰疢灭。今一农室,尚能绪班,亡夫遗嗣二子,少而提育,粗闻诗礼,今已逾冠,无路仕进。幸帝哀奖,越例超赐,及妾□视,睹其敛板是固,不敢他求。久不发者,心难之也。’上惨容曰:‘能不利一时而欲大夫族,真可哀也。可□疏来,为姑行之。’长子泌乃授左清道率府录事参军。又明年,次子珫授右司御率府胄曹参军。”(1001页)通篇墓志大体由对话构成,人物的容貌与神态,性情与格调,也在对话中表现出来。而其神情举止,又与志主作为县主的身份融合无间。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