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是新文学界的代表人物,其新诗集《女神》向来被文学史家视为新诗走向成熟的标志;汪国垣是古代文学研究者,其近代诗研究一向为学界看重。而现代的古今之争,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旧体诗与新诗的二元格局。一个较有意思的现象是,郭沫若与汪国垣之间在抗战时期却有较多的诗词交往,而他们的唱和圈还包括常任侠、金毓黼(字静庵)等人,常任侠也曾是新诗人,金毓黼是史学家而爱写旧体诗。他们唱和的方式是旧体诗。 抗战时期新旧诗人之间的唱和,是个颇值得关注的现象,其背后蕴藏着丰富的文学史和思想史议题,这包括:郭沫若与汪国垣之间唱和的历史契机是什么?这与战时环境有何内在关联?郭沫若等新诗人为何重新大量写作旧体诗歌?对这些问题的探讨,有助于我们理解新文化人在抗战时期的处境,以及新文化传统在20世纪40年代的发展。要解决这些问题,需先还原郭、汪等人之间交往的历史过程。 汪国垣,字辟疆,号方湖。在近代诗研究方面颇有建树,除了学术上的研究外,他因与晚近诗坛有较为密切的联系,其著作如《光宣诗坛点将录》和《光宣以来诗坛旁记》等,不仅点评颇为独到,也保留了许多诗坛掌故与史料。他不仅工诗学,创作也甚富,据其弟子程千帆在《汪辟疆文集》的后记中介绍,其诗作达1400余首,惜“文革”期间被抄没,仅剩残余。在程千帆整理的《汪辟疆文集》中,辑有《方湖诗钞》,该诗钞保留了他与郭沫若之间的唱和诗作。 汪国垣与郭沫若之间的唱和,一开始颇具偶然性,其契机是郭沫若于1940年初所参与的重庆江北汉墓的挖掘和展览工作。据郭沫若发表的《关于发现汉墓的经过》一文所载,1940年4月7日,卫聚贤邀他去找汉砖,二人无意间发现了嘉陵江北的汉墓群,这引起了重庆知识界尤其是中央大学诸多教授如金毓黼、胡小石、杨仲子、常任侠等人的关注。后来,卫聚贤、郭沫若等人将发掘成果办了一个展览会,在重庆引起了较大的反响,据报道,当时有一两千人前往参观,时在中央大学任教的汪国垣也曾前往。 作为公众事件的汉墓发掘与展览很快就过去了,但为公众所不知的是,知识分子间以此为媒介和话题的诗词唱和才刚刚开始。原来,展览会展出的不仅有出图的文物,还有郭沫若制作的汉砖拓片,以及他在拓片上题写的诗句。据当时报载:“郭沫若先生特别手拓四幅,悬诸展览室中,雅好者,徘徊于拓本之前,留连忘返,盖拓本上且有郭氏之题诗耳,诗意入古,笔力秀劲,并为此二千年前之土砖增色不少。”汉砖因上面题字、花纹的不同,分“富贵”“昌利”等四种,郭沫若的题诗也不同,如题“富贵”砖拓片的为: 富贵如可求,尼叟愿执鞭。今吾从所好,乃得汉时砖。上有富贵字,古意何娟娟。文采朴以素,委婉似流泉。相见仅斯须,逖矣二千年!贞寿逾金石,清风拂徽弦。皓月来相窥,拓书人未眠。嘉陵江上路,蔼蔼竖苍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