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困我们的浮躁与喧嚣,也就是无数在我们心灵和耳畔不断煽动的翅膀,是我们所要远离的。我们所要亲近乃至要焚身以火的文学,要求于我们的,乃是沉潜、执着与淡泊。 在以全面建设小康社会为目标的新时代,在文艺门类和文化消费日益多元化的今天,文学的边缘化早已是不争的事实。上世纪80年代的辉煌早已凋 谢了,英雄的光环早已消弭于无,曾经风光无限的功成名就的文人们统统从神坛上被请了下来,在文学道路上艰难跋涉的无数后继者们更感到了空前的尴尬与难堪。也许,这就是生不逢时,这就是命运。对于诗歌来说,投稿无人睬、出书须自费的诗人们在某个时刻甚至发出了“弦断有谁听”的叹息,乃至发出了“万人都要将火熄灭,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这样的怒吼。 经济大潮汹涌澎湃,它无情地席卷着一切,人们或欣然或无奈地在为金钱和物质而奔忙,当此之时,欲望就像大雨中的伞一样无所不在地绽放着。在这个尘世间,欲望仿佛黑洞一样,贪婪地吞噬着巨量的天体与光线。所幸的是还有为数不多的真正的写作者没有被吞噬,他们竟然能以“坐忘”的状态面对这严重的局面,俨然超乎物外——“文学”两个字对他们而言,就如“道”之于老庄。他们绝不是装作不晓世事,装作没看见身边发生的一切,也许,他们是“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也许,他们是从庄子那里学到了“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这样的守住根本的坚强办法,因此他们能承接住古贤人安贫乐道的可贵衣钵,他们甚至能像坚守城堡的铁骨铮铮的战士一样誓与文学古城共存亡。 在牺牲于物质与落伍于时代进程的很大可能性中,他们在某个时候不禁从内心深处喷涌出了强烈的悲壮感和某种勇士情怀:文学与世俗的碰撞如果注定要使心灵流血,那就流吧,如果大地上方的天空注定要在震动中失去支撑,那就让战士的手伸向云空,去托举远远超重的信念吧。 与其困守,不如迎战。以笔写作的沉默的人们终于出击了,在灯红酒绿的枪林弹雨中,在信息轰炸与诱惑地雷的弹坑间,他们身手敏捷地跃过壕堑和路障,避开扫射与火炮,以大于肉体速度的精神速度奋然冲锋,他们以心灵的花朵当作子弹开枪,一梭梭五颜六色的花朵就这样发给了物化的世界。这样的图景是美丽的,也是悲壮的,因为花朵的力量实在是微乎其微。但赤诚的写作者们还是要说,在现实生活的战场上,在日益物化的社会生活中,花朵的抒情理应是多极世界中不容忽视的甚至是有力的一极。 细思之下,文学的失落感与文人的悲壮感乃是有根源的:从受人瞩目的辉煌中退出所引发的失衡,以及古往今来传承于文人骨血中的使命感、济世感与巨大而激烈的社会转型的遭遇。文人为文学与自身的遭遇而慨叹是必然的,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时至今日,文人们的心态应该完全平和下来了,他们应该已经在社会结构中找到了自己的定位,那就是——在不被关注的角落里歌唱。 那写作者无语的吟唱啊,打开了自己也打开了他人的心的石门,应该相信,内部的财富是可以共享的。那举起的灵魂的斧子啊,砍在了物欲坚硬的岩壁上,也许,留给后世的,会是思想者的化石。 是的,写作者要有所远离,要学会在边缘处弹唱,亲近灯盏和思想。 我想,当今的文学在根本上应该而且显然是寂寞的,当然,在现实里,这也不是绝对的、一成不变的情形,偶尔的时候,文学不也能摆脱了寂寞,甚至掀起一阵形而下的世俗的热闹吗? 更令人欣喜的是,在某些时候、某些场合,比如说在浩瀚无际的互联网上,又比如说在诗歌朗诵会一类的文学集会上,你会发现人群中其实还隐藏着很多喜爱文学的人,甚至你会发现原来茫茫人海中还有这么多喜欢写些东西的人。这时,你就感觉文学其实还是挺兴旺的——毕竟这是一门关乎精神家园与人情世事的学问,在纷繁琐屑的世事与疲顿狼狈的奔忙之外,无数的心灵其实还都是需要某种方式的安慰与寄托的。在可供选择的诸多方式中,应该说,文学还是我们每个人所面对的最动人的选择之一。把心灵交给文学,就像把雪山交给蓝天——难怪还有这么多人仍怀有文学的梦想,也难怪还有一定数量的志士在坚守着文学的阵地,这是怎样美丽的景象! 可喜的是这种坚守已然并不悲壮,因为文学已经找到了它自己的位置,因为写作者已经懂得了远离、淡泊和沉潜。只要还有一些人在坚持不懈,文学就会有它的活力,就会有它永远的希望在。 就让所有皈依文学的同志们并肩作战,一起坚守在21世纪的每一个春天、每一块麦地吧。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