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轩获奖,在带给我们欢腾和热闹之后,应产生更为深远和有益的影响:世界的目光已经开始注视我们,我们要在世界儿童文学的视野中接受更为全面和严格的历练,我们的作品要经得起中国孩子的检阅,也要经得起欧洲、美洲、非洲、大洋洲等等全世界孩子的检验。 这段时间,我重新温习了曹文轩的一些话语,希望这些浸淫着时间和实践分量的智慧之语,能够照亮我们的未来之路。 曹文轩一向坚定地认为:“儿童文学最重要的品质是文学性和艺术性。”这让我想起在一次聚会上,我偶然问到曹老师最近在写什么,他说刚刚完成了长篇小说《蜻蜓眼》,“题材非常特别”,我赶紧约稿。主编看完后说了一句话:“真好,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一个作家,写了40余年,还能够做到“没有一个字多余”的精致,他没有被岁月以及可能由之带来的倦怠、力竭、才尽诸多后遗症磨损文字的光泽、才情与热忱,依旧饱满如初,精神抖擞。这是对一个人定力、耐力与意志的极限考验,更是检验一个作家对文学是否足够虔诚和敬畏的试金石。 我总觉得,写作对曹文轩来说是一场修行,而且是苦修,他不允许自己有片刻的懈怠,不允许自己对文字有一丝一毫的孟浪、敷衍,他靠着对文学性和艺术性这些儿童文学最重要品质的坚守,一步一步精进,终于抵达浩瀚而深邃的境界。 曹文轩曾说:“美的力量不亚于思想的力量。”评论家评论他的文字,用的最多的词就是“唯美”、“优雅”、“诗意”。曹文轩虽然不是诗人,但他的小说都是诗。废名说自己是用唐人写绝句的手法写小说,这话用在曹文轩身上也很恰切。他的小说有诗的意境,语言也像诗一样讲究。而在我看来,“唯美”、“优雅”、“诗意”不单单是他的美学风格,更是他面对世界的一种姿态。在他看来,人生面对苦难不是意外而是常态,他最讨厌人在苦难面前呈现出惊慌失措的态度。他讨厌失控和慌乱,“美”对于他是一种武器,用于抵抗命运的无常,人要优雅而潇洒地直面一切磨难与挫折,那是他所青睐而孜孜不倦描绘的一种表情——人在命运车轮碾压而过时保持的一种最有尊严的表情,所有的苦难在他悲天悯人的笔下,到最后都化为了带着淡淡忧伤的诗。 曹文轩虽出生于南方,文字有着水气缭绕的温润,但他笔下的“美”不只是柔美,而是一种带有北方式倔强的力量美,这种“美”是人之为人的立足之本。正因如此,一向把儿童文学看作是为人性打底子的曹文轩,才会把“美”如此执著地向他的小读者们叙说。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讲话中强调“追求真善美是文艺的永恒价值”。在我看来,曹文轩能够获得中外读者的广泛接受和喜爱,正缘于他对“文艺的永恒价值”的追求。 “我在讲一个属于全人类的中国故事。”这是曹文轩最近接受采访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他说:“我的‘背景’是中国。中国这块土地一天24小时都在生长的故事,有着人类社会所独有的品质,我看到了这个资源,汪洋大海般的资源。”的确,曹文轩的文字都是来源于中国的经验,所有的故事都是从中国的土壤上生成的,时代的印记或隐或显地流淌在字里行间,在那些氤氲着中国童年的烟火气的故事里,有着对人类永恒主题的遐思——一个中国儿童文学作家元气淋漓、信心十足地对人类、童年的观照与书写。一个生机勃勃的中国,每天都有无数精彩的故事发生,如何以文学的方式向世界讲好中国故事?这是时代赋予我们的取之不竭的写作资源,同时也是无边的挑战。 曹文轩曾经坦率地批评:“我们的一些儿童文学作家把太多的心思用于获得商业利润,忘记了文学的根本使命,忘记了儿童文学对孩子、对民族、对人类所承担的巨大责任。” 中国今天的原创儿童文学写作,一方面由于市场的巨大,带来对写作群体的极大需求,由此放低了写作的门槛;另一方面,高端的儿童文学写作又以极为苛刻的眼光挑剔真正属于自己的写作者。而对“中国式童年”的书写也要求儿童文学在自身相对单纯的文体里,以更复杂、宏阔的表现形式,容纳更广阔的社会内容和更丰富的儿童心灵。曹文轩在这方面的探索也给予了我们导向性的指引。 某种意义上说,文学是一场永远无法抵达终点的奔跑,永远需要重新出发,而每次出发都需要“再准备”,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