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读书报》：当宋代的人走过身旁——《宋词说宋史》评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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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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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界对于中国古典文学的研究，多为高深严肃、让人望而生畏的研究专著，其写作目的在于解决学术问题，主要受众是为数极少的古典文学研究者，因而在注重专业性的同时，往往忽视了其可读性；相对而言，由专家学者撰写的
浅显通俗、面向大众、具有较高可读性的普及读物则较为缺乏。目前市面上即使有也往往停留于介绍古典文学常识的层面，不容易达到既有可读性又具有一定学术品位和专业水平的层次，难以起到在普及基础上引导受众进一步提高的作用。有鉴于此，有责任感的古典文学专家们一直在不断摸索、尝试写作一种既有一定专业深度而又通俗易读、既有学术性又有趣味性的雅俗共赏之作。诸葛忆兵先生的新著《宋词说宋史》（中华书局2008年12月版）就是其中具有这样特色的一本书。
诸葛忆兵先生治学严谨，在宋代文学、宋代历史园地上耕耘多年，成果丰硕，他对宋词的研究，非常重视与宋史的结合及对理论问题的阐发。其代表性著作如《宋代文史考论》、《徽宗词坛研究》、《宋代宰辅制度研究》等，早已对宋词与宋史中的诸多专题进行了颇有理论深度的阐释。他主编的“文人情侣丛书”及撰写的《宋词解读》、《唐诗解读》等作，则是他一直关注并致力于古典文学普及工作的努力成果。在上述著作中，他始终坚持理论性与趣味性兼有、专业性与可读性并重，并注意文字表述的优美生动，这一学术风格也一以贯之地表现在《宋词说宋史》的字里行间。
《宋词说宋史》内容分为16篇专论，各章互有主题上的关联却又独立成篇，各自按所列问题的需要发论，每篇冠以一个颇有文学描写意味、包含着正副标题的论题，正标题截取一首词中与论题相对应的典型词句，副标题则为著者所选取的宋代历史中表现突出的现象或问题，对宋代社会的诸多方面如科举制度、基本国策、都市经济、官制与党争、对外战争、歌楼妓院等作了细致生动的描述。全书在历史的厚重中给人以轻松活泼之感，每读一篇都能带来知识的增长和精神的愉悦，令人感到有所收获。比如关于宋代官制问题，著者在其专著《宋代宰辅制度研究》和已发表的文章《宋代宰相制度、职权述略》、《宋代相权强化原由探析》、《宋代参知政事与宰相之关系初探》中已经从不同的角度作过专门性的论证，现在他再来描述这一论题，视角更为宽广，书中以“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晏殊词《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为正标题，以“宋代官制与官员的平庸”为副标题，著者改换视点，由几个方面同时切入话题，以对晏殊词的解析及词中流露出的感伤愁绪为引子，牵出晏殊在宦海风波中的沉浮得失这一线头，进而以晏殊为宋代官员个案，通过解剖分析他与欧阳修、富弼等官员交往过程中的政治表现，及其流连于官场无聊应酬所导致的艺术创作个性的削弱等现象，生动形象地描绘出晏殊“平庸圆滑”的个性特征，从而让人们对于宋代官制及官员平庸的问题先有了感性认识，然后在继续阅读中逐步对著者所综括出的“宋代多数官员的碌碌无为、平庸度日，与宋代的官制设置（一身三任、机构重叠、集体领导）有相当大的关系”这一论题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和认识。
又如关于宋人的恋情与婚姻问题，著者在其专著《李清照与赵明诚》及《心灵的避难所──论晏几道的恋情词》等文中已作过专门论述，现在他特设两个专章《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蹋杨花过谢桥——宋人的恋情相思与身世感伤》和《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李清照的婚姻与宋代妇女生活》，将宋代士大夫的相思恋情与宋代女子的婚姻生活分开论述，前者以晏几道的恋情词及其人生遭际为中心，后者以李清照写的词作及其婚姻生活为中心，深入浅出地说明了在宋代士大夫中存在的“恋色”与“自恋”情结及其恋情词中寄托的羁旅相思和失意愁绪，展现了宋代妇女在婚姻选择和婚姻生活中的真实情状。著者在细腻的叙述、具体的分析中不时融入理性思考的成分，因而使问题的论述具有深广的延展性。
从表面上看，本书著者似乎是随意选取了宋代历史中一些有意义、有意思的社会现象、社会问题，一篇一篇随意组接、互不统续地作以词构史的趣味性叙述。但透过现象看本质，就能发现，这些各自独立的“单篇”如同一粒粒珍珠，全被精心地穿在一根链子上，服从服务于一个系统、一个中心、一个主题。著者从宋词的解析入手，别具慧眼地选取用以构建宋代社会生活的多个侧面作为观照对象，并以具有代表性的词人的词作及其解析与之相互呼应，详尽地探讨了宋代历史的特点及其成因，并生动展现了宋代的社会生活风貌，从根本上突破了过去一直将宋词与宋史割裂开来，认为宋词的“言情”特质不足以表现广阔社会生活的拘囿，呈献给读者一种全新的阅读视野，带给读者一种新鲜的阅读体验。
总之，本书最大的学术价值和启示还在于：它突破了传统宋词与宋史研究的窠臼，以宋词为媒触摸宋史脉搏，以宋词为窗洞见宋史风貌，以宋史中一个个具有代表性的侧面为线索，建构出一部新型的宋史。在《宋词说宋史》中，诸葛忆兵先生驾轻就熟地撷取宋词园地里的美丽花瓣，将其撒落在宋代历史的各个角落，让宋代的人走过读者的身旁，让宋代的事在读者面前重演，让宋代的世情风貌借宋词的感性力量一一呈现，而宋词的芬芳也在不经意间从宋史的各个角落里飘溢而出，让人可以在微醺的气氛中尽情体味宋词与宋史结合、浪漫词境与历史实境相融的迷人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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