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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女性向”修仙网络小说中的爱情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 王玉玊 参加讨论


    自“女性向”修仙网络小说诞生以来,其主导爱情叙事模式经历了由“虐恋”到“甜宠”的转变,即从注重叙述爱情之中充满痛苦、矛盾的重大事件,转向注重展现平淡温馨、充满审美意趣的日常爱情生活,从以爱情神话代偿宏大叙事崩解的空洞,转向关注爱情本身,在设定的基础之上构想一种具有“网络女性主义” 色彩的平等爱情关系。与此相伴,这类作品中的主导价值观也经历了从“丛林法则”世界观转向反“丛林法则”世界观的转变过程。 “女性向”修仙网络小说中爱情观与价值观的双重变奏体现出当代中国所面临的重建价值体系的焦虑。
    2015年,“甜宠”化潮流席卷了“女性向”网络文学的几乎所有文类:修仙文与现代言情文分别从“虐恋文”和“霸道总裁文”转向了“甜宠文”,耽美文在只“撒糖”(指男女主人公的甜蜜互动)不“插刀”(指虐身或者虐心的情节)的温柔恋曲中甜出了新高度,古代言情文则从“宅斗”“种田文”中重新发掘爱情的踪迹。
    乍看起来,“甜宠文”似乎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言情模式的延续,其实却是逆转——原本高冷、霸道的“面瘫”男主,变成了外表强大,内心却或“忠犬”(指对待爱人如犬一般忠诚、温柔的人物特质)、或“人妻”(指如妻子一般很会照顾人的人物特质)的“ 护妻狂魔” ——这一变化,使得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彻底背离了那种男强女弱,男性占绝对主导的爱情模式,转向一种男女平等的“互宠”关系。
    与此同时,“女性向” 网络文学中的“丛林法则”世界观也开始“触底反弹”,反抗强者逻辑、重建道德体系成为了“甜宠文”潮流之中的另一重要尝试。“甜宠文”以前所未有的温柔世界和甜蜜爱情获得了读者的青睐,在高度依赖于设定的架空世界之中,重新构筑了爱与正义的理想世界。
    “甜宠”:基于设定的完美世界
    2015年热播的电视剧《花千骨》 使得以其原著小说《仙侠情缘之花千骨》(Fresh果果,2008年,晋江文学城,以下简称《花千骨》)为代表的师徒虐恋文回到了大众的视野之中。在《花千骨》的故事中,师父白子画是仙界之首,法力高强、一心卫道,机缘巧合之下收得懵懂无知的小女徒花千骨抚养教导,二人在相处之中渐生情愫,却又因人伦禁忌而不能表明心迹。
    花千骨对于白子画的感情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信仰、敬畏与崇拜。花千骨终其一生仰望着白子画而活,无条件地信任、维护白子画,不计回报地牺牲自我、付出一切。2008—2010年间,这种不平等的爱情关系尚可以假师徒之名而在 “女性向”修仙文中畅行无阻:花千骨的卑微与顺从因她徒弟的身份而显得合情合理,白子画的冷漠与高傲则在师徒之间的人伦禁忌中被合法化。但到了2015 年,“女性向”修仙文已然彻底走上了“甜宠”道路,如《我家徒弟又挂了》(尤前,2014年底—2015年在起点女生网连载,以下简称《徒弟》)一文中的男女主人公同样是师徒关系,却可以光明正大、毫无阻碍地相恋相守,日日“撒糖”“秀恩爱”(以男女主人公间的言行互动展现爱情甜蜜)。
    在《徒弟》中,从现实世界穿越而来的女汉子祝遥成为了玉言上神的亲传弟子。玉言看起来是个“禁欲系”(外貌清淡高雅,个性沉默内敛,情感克制的男性)“男神”,但实际上却是个“人妻”属性满点的家务小能手,丝毫不会伪饰、掩藏自己的心意。因而玉言与祝遥的爱情诸事顺遂,没有重重顾虑,没有欲言又止,没有误会冲突,没有彼此伤害……玉言与祝遥坦诚相对,彼此信赖,互为依靠——这不仅仅是一个师父(男人)宠徒弟(女人)的故事,它同时也必然是一个徒弟(女人)宠师父(男人)的故事。
    “甜宠”之“宠”,总是指向“互相宠爱”,尤为强调爱情双方的人格平等,对于《花千骨》而言无法跨越的师徒尊卑,却在《徒弟》中轻而易举地瓦解了。这种转变是通过设定实现的。在《徒弟》中,师徒关系不再包含伦理内涵,而是彻底扁平化为一个设定,拜师与收徒,就如同一个强制生效的契约,保证了玉言与祝遥永恒的、排他的、不可解除的亲近关系,保证了二人可以且必须在日日相处中教学相长、互相扶持、共同前进,从而成就了一段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
    对于在现实生活的爱情、婚姻之中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女性读者而言,甜宠修仙文以设定架空现实,营造了一方理想爱情的异度空间,让她们得以浸润其中,在男女主人公的甜蜜日常中自我宠爱,在抚慰现实焦虑的同时重新熟习于平等、坦诚的爱情关系。
    甜宠修仙文的另一特征是对“丛林法则”世界观的质问与反叛。《花千骨》的写作时期,恰恰是“女性向”修仙文中“丛林法则”世界观开始形成的时期。
    在《花千骨》中,所谓天下苍生,不过是包裹在强者为尊逻辑之外的一层糖衣。白子画满口天下苍生、礼仪道德,但归根结底,他之所以可以永远高高在上,主宰花千骨的生死命运,也不过是因为他拥有花千骨望尘莫及的法力。直到花千骨获得洪荒之力,拥有了与白子画比肩的力量,白子画才终于开始顾及花千骨的所思所想,开始被迫正视那一份有违人伦的爱情。到了《以舞入仙》(袁缘, 2010年,起点女生网)、《邪王追妻:废柴逆天小姐》(苏小暖,2013年,云起书院)等小说中,则连天下大义的借口也褪干净,赤裸裸的“丛林法则”成为了“女性向”修仙小说中唯一可信的世界观。《徒弟》却反其道而行之,成为了一篇旗帜鲜明的反“丛林法则”小说。
    祝遥曾对玉言说:
    大家都说修仙⋯ ⋯ 这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仙之一字,不应该是所有修者心中最美好的梦想吗?那理应是人性中最完美和柔软的部分。可是……大家都说修仙之路是一条血路……从血路里走出来的仙道,会完美吗?…… 弱肉强食,排除异己,真的是唯一成仙之道吗? 
    祝遥所批判的“弱肉强食,排除异己”恰恰就是此前修仙文中默认的基本规则,祝遥所声讨的是她所身处的世界,同时也是此前所有“女性向”修仙文共同尊奉的生存法则。在此后的故事中,祝遥也践行了自己的信念,常怀善念,尊重生命,赏罚分明,而这便是祝遥可以重建诸界秩序,将一方天地从灭亡的命运中拯救出来的根本原因。祝遥之所行,恰恰构成了对于“女性向”修仙文道德绝境及其转向的一种隐喻。《徒弟》试图通过祝遥这样一个穿越者重新划分修仙世界中的善恶界限,让道德与正义照亮仙途。
    《徒弟》中的反“丛林法则”同样是通过设定实现的:在故事中,现实世界的程序员祝遥自带系统穿越到了修仙世界,以副本的方式修补修仙世界中的漏洞。一方面,所有漏洞都被设定为是因为人心的自私与阴暗而造成的,这就先在地规定了反“丛林法则”的合理性与必要性;另一方面,祝遥每次死亡都可以重生,既没有求生压力,也没有利义煎熬,自然不必在种种生死抉择之间向暴力俯首称臣。通过这样的设定,祝遥成为了一个令人信服的“三观正”的好姑娘。
    “甜宠文”,这种高度依赖于设定的、注重平等化与日常性的、反对“ 丛林法则” 世界观的新型爱情叙事在“女性向” 各个文类之中同时产生绝非偶然:一方面,在“二次元”文化的影响之下,基于设定的叙事方式已经在网络文学领域内获得了较高的接受度;另一方面,在关于两性、婚姻关系的主流社会话语趋向于保守的同时,一些具有女性主义特征的声明和主张开始在网络空间中传播、分享。
    甚至可以说,恰恰是现实生活中男权强化所造成的挤压刺激了网络空间中女权文化的建构与发展,当现实试图去限定“女性应该如何”、“婚姻只能如何”时,“甜宠文”却以“屏蔽”现实为代价,书写自尊、自由的女性,平等、理想的婚姻,以及人生本该拥有的无限可能。
    藤蔓双生:爱情神话与“丛林法则”
    对于“女性向”网络文学而言,爱情观的发展过程总是与世界观、价值评判体系、道德诉求的整体性变动紧密缠绕:2008—2010年间,在对启蒙精神的普遍怀疑之中,爱情作为最后一个可信的启蒙神话而获得了无与伦比的神圣力量。
    《花千骨》等“虐恋文”中的爱情充满了禁忌、误解与阻碍,而一切困顿苦痛、磨难纠葛最终都是为了证明爱情具有超越一切、永不磨灭的力量。无论是生死轮回还是天下苍生,都不及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情来得感人和重要,整个世界坍缩为两个人、一场爱。爱情力量的无限膨胀实际上是其他价值普遍失效的后果,看似无往而不利的爱情背后,有的只是价值的虚无。爱情本身的合法性并不能脱离整个启蒙框架而成立,因而恰恰是在对爱情神话的渲染达到顶峰之时,“丛林法则”逐渐突显为唯一可信的世界观,而爱情本身则从其内部土崩瓦解。
    2011年之后,新的平等爱情以“ 丛林法则” 中的等价交换原则为依托,从利益联盟关系中重新生长出来,并在2015年开启的“甜宠文”浪潮中反哺整体性价值体系,超越“丛林法则”,以尊重生命和个体自由为中心,重新为作品内部世界立法。在“ 女性向” 修仙文中,这种爱情观与价值体系的缠绕表现得最为清晰:一方面,目前“ 女性向” 修仙文所普遍采取的世界设定包含一套严格的修炼升级体系,这是一套为天地万物赋值的系统,个人能力与外物价值全部可以兑换为数值进行比对。这就使得“ 丛林法则” 世界观在修仙世界中以最直白、最彻底、最极端的方式展现出来。
    在2008—2010年间,这一套赋值系统逐渐引入“ 女性向” 修仙文之中。 “丛林法则”世界观也就在此时伴随这一套赋值系统逐步主宰了“女性向”修仙文。因而在《花千骨》等文中,爱情关系对绝对力量的推崇是与整个世界的运行逻辑相辅相成的。同一时期,现代言情类网络小说中正值“霸道总裁文”流行未艾,“霸道总裁文”与修仙“师徒虐恋文”遵从极为相似的爱情模式——有钱有权的强势男主忽然君临一个平庸懦弱的女主人公的整个生活,以霸道之爱俘获女主芳心。但由于“霸道总裁文”所展现的世界图景往往过于狭小,很难从中窥见某一种特定价值体系的运转,故而在这类小说中,我们只能从爱情关系逆推其强者逻辑,而无法直接看到两者之间的渗透、参照关系。
    另一方面,“女性向”修仙文相对于现代言情、古代言情等文类而言具有更高的幻想性,更容易脱离现实主义逻辑,在架空世界中抽象并贯彻关于世界及道德、情感、法律、命运等诸要素关系的理念。因而,当更具“现实主义”色彩的古代言情小说中爱情已经穷途末路,不得已转向不要爱情的“宫斗”、“宅斗”、“种田文”时,修仙文仍旧能够将只在并尚在理想中存在的伟大爱情讲述为动人心弦的神话,直到爱情的无功利性在文本的内部与“丛林法则”世界观发生逻辑冲突,爱情叙事才终究宣告破产。对于“宫斗”、“宅斗”、“种田文”而言,爱情神话的破灭是对女性现实生存境遇的折射,而对于修仙文来说,爱情的消亡则意味着即使在纯粹的理念和逻辑的层面上,爱情所具有的超越性力量也无法再在当代人的价值、信仰体系中存身。2015年,爱情叙事在“甜宠文”浪潮中甜蜜回归,但这时的爱情已经永远褪去了神性的光环,失去了救赎的力量,而成为了一种生活情态,以及日常性的温馨点缀。
    润物无声:后浪漫史的爱情符码
    《花千骨》中的爱情,是波澜壮阔的,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故事从花千骨降生,成为白子画生死劫的一刻开始讲起,到男女主人公终于超越重重阻隔,相伴飘然江湖的一刻结束。这是一个典型的浪漫史式爱情叙事。
    安吉拉· 麦克卢比在《〈杰姬〉:一种未成年少女的意识形态》 一文中以《杰姬》杂志中的爱情小说为例,详细阐述了这种浪漫史爱情符码:浪漫史“更多地等同于一些伟大的时刻,而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它一方面许诺永恒,另一方面却又以激动人心的伟大瞬间为核心;浪漫史总是专注于“对狭窄且有限的情感的世界的关注”,“从不尝试去填充社会事件或背景”;浪漫史中的爱情是无欲望、无身体的,浪漫史符码总是“整齐地取代了性代码”,在浪漫史叙事中男性“并不是性的对象而是浪漫的对象”。这些特征使得浪漫史式的爱情故事更像是一种来自于男性的“训诫”,而非女性对于自身的讲述:它以神圣、伟大、纯洁、耀眼的爱情压抑了女性的其他一切可能性,将爱上一个男性塑造为女性的唯一价值,在爱情达到顶点的伟大时刻标记终结,以关于永恒的虚假许诺遮掩了爱情修得正果之后的复杂生活场景。
    在《花千骨》中,当这种男权话语被转移为女性自我书写的方式,“虐”便成为故事中的核心爽点,白子画以爱之名施加在花千骨身上的种种折磨,或许恰恰映射出男权逻辑之下女性作者、读者幽隐的受虐心态。
    在当代中国的语境之下,浪漫史符码又有其特殊性。自新时期伊始,爱情叙事便在伤痕文学中被组织为一种“反叛的话语”,代表着“个人的天空、人性的领地”。在《爱,是不能忘记的》(张洁)等作品中,爱情被刻画为无欲望的纯洁之爱,成为了重新高扬的启蒙精神的代表与象征。在这里,爱情不是面向未来的生活期许,而是面对历史的控诉与抚慰,它以一种弃绝自身的献祭姿态获得了合法性,也成就了那个时代的悲情政治想象。
    随后,当对于启蒙精神的普遍质疑接踵而至,爱情神话却以“虐”的形式在网络文学中得以继承,这与网络文学发展早期接续“文青”传统的理想不无关系。于是,在这个启蒙价值普遍失效的时代,爱情在“女性向”网络文学中便成为了最后的理想与救赎之地。无论是在修仙“虐恋文”中,还是在现代言情“霸道总裁文”中,我们总是可以看到一个单纯而平凡的姑娘执着地仰望爱情,百死不悔,虽败犹荣,并将这当做她生命中最闪耀的丰碑。这样故事反反复复地传递着这样的信念:无论是多么平凡的姑娘,你都有资格表达爱与追求爱,有资格获得爱的回馈。当一切价值信仰都变得可疑,而唯有爱情仍旧高洁;当日益原子化的社会迅速解离了原本复杂的人际互动,而唯有爱情尚可以超越孤独;当高度分工的碎片化社会剥夺了人们的历史感与社会参与感,而唯有爱情尚可以成就一段传奇,这种关于爱与被爱的许诺无疑就成为了一种巨大的安慰与奖赏——每个人平凡的生命中至少都还能够期许一次超离庸常的机会,那便是一次伟大的爱情。
    然而正如前文所说,当启蒙价值普遍失效,当“丛林法则”成为了主宰一切的价值准则,这种爱情神话实际上便已如沙筑之塔,摇摇欲坠。在网络文学中,对爱情神话的质疑最早出现在古代言情小说中,这或许是由于这些作品以未经自由爱情观念洗礼的古代社会为背景,当古代言情小说的作者和读者在封建大家族制度和婚姻观念中窥见了当代女性似曾相识的人生困境,她们便会发现那些关于平等爱情的说辞远未真正实现,而爱情神话其实从来也只是个神话。
    2006—2009 年间,流潋紫创作了“宫斗”小说《后宫· 甄嬛传》[流潋紫,2006年,晋江文学城、新浪博客,2007年2月至2009年9月先后由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 1—3 册,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4—5册,重庆出版社出版6—7册。2011年12月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后宫· 甄嬛传》(修订典藏版)],残酷的宫廷斗争代替爱情成为了故事中的核心要素,自此以后,“宫斗”、“宅斗”、“种田文” 兴起,不相信爱情的女主人公们或者在宫廷之中殊死搏斗,或者于家族大宅之中精打细算,在与公婆妯娌的周旋之中过上了没有爱情的小日子。
    在“女性向”修仙文中,爱情叙事并未断绝,但浪漫史的符码却彻底失效, 2008年至2010年间的修仙虐恋文,便是以浪漫史符码写就的爱情神话的最后一次恣意狂欢。
    在一段浪漫史之中,唯有爱情遭遇困境的惊心动魄之处,才能够为叙事所捕捉,而后铺陈成文。而当最后一个伟大时刻——困难终被克服,男女主人公在一片天地壮阔之中相约百年——来临,浪漫史也就迎来了终结。没有任何一个故事会回答这样一个问题:这之后怎样?男女主人公真的可以永远相爱吗?“甜宠”修仙故事恰恰是从“王子与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那一刻开始讲起。在这样的故事中,不再超然的爱情变为了一种生活方式——美好但并不伟大。如果说此前修仙文中的爱情叙事是在以爱情填补宏大叙事崩解的巨大空洞,抚慰价值危机的焦虑,那么在“甜宠”修仙文中,爱情叙事便多少回归了对于爱情本身的关注,女主人公享受爱情日常中的“互宠”,而不是时刻准备着单方面地做一个不求回报的牺牲者。
    “甜宠文”往往从恋爱讲起,但将大部分篇幅放置于婚后生活之上,甚至“生包子”也成为了这类故事中一个重要的萌点。这就意味着在文本内部,连续地呈现了一个女性从单身到成婚,从妻子到母亲的多重身份转换过程。在经典的浪漫史爱情叙事中,这种连续性的文本经验是不可想象的,女性的人生轨迹总是被撕裂为追求爱情的少女与母亲这两个相互隔离的形象片段,在颂扬前一个的同时压抑、遮蔽后一个。这种僵化的经验图式阻碍了女性感知和书写自身的生命体验,而“甜宠文”则或许正从文本内部重新召唤女性读者完整的主体性与自我感知。
    与此同时,原本被爱情所压抑的广阔世界与多种可能也在甜宠文中重新打开。在“甜宠”修仙文中,实现爱情与守护爱情不再是女主人公唯一的生活目标,居于她们人生中核心位置的,是修炼得道、理解并掌握世界真理的雄心,或者拯救世界于危难之中的重任,对广阔世界的求知欲与对世界众生的责任感重新回到了这些女主人公的视野之中。如《徒弟》便以包含仙界、人界、冥界的修仙世界为舞台,讲述纵跨万年时光的复杂故事,并涉及平行世界等宇宙设想。祝遥以副本的形式经历世界之中不同的时空碎片,以拯救世界为目标不懈努力,而玉言则在大部分时间都并不能与祝遥并肩作战,他在仙界等待祝遥归来,并给予祝遥无限的信任与支持。在“甜宠”设定之下,女主人公重新找到了爱情与事业、爱情与其他情感之间的平衡点,并现身说法地告诉故事外的读者,除了做爱情中的小女人与不要爱情的女强人,她们其实本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当然,对于“甜宠”修仙文而言,无论是完美爱情的实现,还是正面价值的确立,都不服从于任何现实逻辑,或者说恰恰相反,爱情与正义的理想世界恰恰是建立在架空现实的设定基础之上。设定能够成立的最基本条件是人人皆知设定为假,一旦读者将设定信以为真,以现实主义的视角讨论其合理性,那么建筑于设定之上的幻想国度便会瞬间倾覆。爱情也好价值体系也好,凡是必须依托设定才能实现的,必然是在现实生活中存在缺憾、面临困境的。故而依托于设定完成的“甜宠”修仙文,恰恰是对于现实生活之中启蒙价值有效性的彻底怀疑。这种拒绝对现实发言的姿态显然带有犬儒主义的特征,并会在一定程度上阻隔现实经验与文本经验之间的交流,但却也同时提供了一个尝试、书写爱情与道德理想的空间,并让沉浸于故事之中的读者以一种自我宠溺的方式熟习于对于更好世界的渴望。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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