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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嘉莹与《人间词话》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光明日报 张静 参加讨论

    心头一焰凭谁识 的历长明永夜时——叶嘉莹与《人间词话》
    “我是读了一辈子古典诗词的人,我的这第一篇赏评文章为什么不写五代、两宋的大家而写王国维呢?我是知道我自己的,‘不得于心者,固不能笔之于手。’如果不是我真的有感受、有理解的话,我是不会把它写出来的。我无论讲诗词还是写论文都是有自己的感受、自己的体会才写出来、讲出来的……”——叶嘉莹
    90岁的叶嘉莹仍然生活在不断讲学和写作的勤勉工作之中,即使是住院期间,半夜一两点钟之前她也从未休息过。究其原因,叶嘉莹说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以学者自居,对于自己的作品也从来没有以学术著作自许。因为如果有了明确的动机,一旦达到目的,就会失去动力而懈怠。叶嘉莹对诗词的爱好与体悟,完全是出于自己生命中的一种本能。因此无论是写作也好,讲授也好,叶嘉莹所要传达的,正是其所体悟到的作品中的一种生命,一种生生不已的感发的力量。在这种以生命相融汇相感发的活动中,自有一种极大的乐趣。而这种乐趣与是否成为一名学者,是否获得什么学术成就,可以说没有任何关系。叶嘉莹对王国维、对《人间词话》的阅读、研究与讲授正与其人生历程密切相关。
    
    1935年,北平。刚考上初中年仅11岁的叶嘉莹从母亲那里得到一套开明版《词学小丛书》,里面收录的《人间词话》使叶嘉莹对词的评赏有了初步的领悟,“静安先生写作态度之诚挚,知之深而且言之切”的修养和态度对叶嘉莹一生的教学与研究影响甚著。
    1956年,台北。叶嘉莹写作第一篇真正严格意义上的关于诗词评赏的文章——《说静安词〈浣溪沙〉一首》,这是叶嘉莹在台湾的“白色恐怖”中与丈夫先后被囚禁释放后,她深刻体会到人生的悲哀与无常,特别喜欢那种写人生不幸、痛苦的作品,静安先生悲观绝望的词句就临时被叶嘉莹借用为写作的题材。谈及此篇文稿的写作背景,叶嘉莹曾直言“我是读了一辈子古典诗词的人,我的这第一篇赏评文章为什么不写五代、两宋的大家而写王国维呢?我是知道我自己的,‘不得于心者,固不能笔之于手。’如果不是我真的有感受、有理解的话,我是不会把它写出来的。我无论讲诗词还是写论文都是有自己的感受、自己的体会才写出来、讲出来的……《说静安词〈浣溪沙〉一首》这篇文稿是用浅白的文言写的,因为有些我自己的投影,用文言也比用白话多一份安全的距离感”(《红蕖留梦——叶嘉莹谈诗忆往》)。
    1960年代末至1970年代中期,北美。在UBC大学执教的叶嘉莹利用每年暑期客座访问哈佛燕京的机会对《人间词话》展开了专题研究,陆续发表了系列研究成果:《谈诗歌的欣赏与〈人间词话〉的三种境界》《对〈人间词话〉中境界一辞之义界的探讨》《〈人间词话〉境界说与中国传统诗说之关系》等。1970年暑假叶嘉莹来到哈佛时是抱着对王国维“清者”之品格持守的景仰而开始从事研究的:“那时哈佛燕京图书馆给了我一把钥匙,我可以在闭馆以后仍留在里面工作。因此我可以整天沉溺在对静安先生之著作和生平的阅读及研究中。夜晚,整个图书馆中已空无一人,当我从两侧列满书架的黑暗的长长的道路上走过时,有时我竟会有一种静安先生的精魂似乎就徘徊在附近的感觉”(《王国维及其文学批评》后叙)。
    1970年代末,叶嘉莹几次返乡并决定回国教书,1979年她在给友人的赠诗中云:“鱼藻轩前留恨水,斯人斯世总堪叹”。叶嘉莹对王国维那种“清者”的道德观开始持一种反省和批评的态度,认为中国旧传统中士大夫的感情心态常常局限在悲观哀感的困窘之中,找不到跳脱出去的途径和办法,看不到光明和希望,这一转变在《王国维及其文学批评》一书中得以体现。1990年,叶嘉莹出席在美国缅因州举行的北美第一届国际词学研讨会,发表英文学术论文《论王国维词——从我对王氏境界说的一点新理解谈王词之评赏》,为王国维的“哲化之词”在中国词史上确定一个适当的位置。
    2006年,中国书店出版叶嘉莹、安易合著的《王国维词新释辑评》。20世纪60年代叶嘉莹在台湾高校执教时因喜欢王国维的词,就动过注释王国维词的念头,曾经写下一些札记,后来借给一位有心致力于此的淡江大学的陈槐安同学,遗憾的是没有了下文。等到70年代她再开始研究王国维时,却已对王国维那些悲观孤绝的词作失去了注释阐发的兴趣,最后终于指导其在南开大学的秘书安易完成了王国维词的注解。2014年5月,天津。“叶嘉莹教授九十华诞暨中华诗教国际学术研讨会”上《人间词话七讲》正式与读者见面。该书是根据叶嘉莹2009年7月在温哥华华人社区举行的“王国维《人间词话》问世百年的词学反思”系列学术讲座录音整理而成,是叶嘉莹关于《人间词话》的讲稿首次出版。
    
    为什么叶嘉莹对《人间词话》一直情有独钟?为什么叶嘉莹在《人间词话》问世百年时要进行词学反思?数十年来叶嘉莹对《人间词话》的解读有过怎样的深入和转变?这些问题《人间词话七讲》中自有解答。一直以来叶嘉莹的演讲确实有着自己的独特门径:她从来不写稿子,认为把稿子写出来,到课堂上一念,什么都死了。不同于一般人讲诗词注重知识、背景的交代,叶嘉莹却对文字里面所传达的生命更为重视。她说:“我在讲的时候,我不写出来,虽然这些东西以前也讲过,可是到时候它还是在现场新鲜涌出来的,我当时也在感动之中,所以才能带同学们去感动”。
    叶嘉莹常常讲:“凡是伟大的诗人,像屈原、杜甫、陶渊明,都是用他们的生命写作他们的诗篇,用他们的生活实践他们的诗篇的”。那么如果一位讲诗者透过前人的作品,使这些诗人的生命心魂,得到又一次再生的机会。而且在这个再生的活动中,还带着一种强大的感发作用,使听众与读者都得到一种生生不已的力量,我们是不是也可以称其为伟大的讲者呢?因为在其讲解的过程中,她自己的心灵、智慧、品格、襟抱和修养也已蕴含其中了。《人间词话七讲》的可贵之处,正可用书中叶嘉莹的一段话概括:“我不是一个聪明的人,但是我讲的时候,我是认真的,我讲的都是我自己的感觉和感受。王国维也是如此的。他也许有他的错误,他也许有他的限制,有时代的限制,知识的限制,但是他是忠实于自己,也忠实于读者”。
    叶嘉莹有一首《鹧鸪天》曾云:“心头一焰凭谁识,的历长明永夜时”。《人间词话》对叶嘉莹诗学思想、治学理念乃至整个人生道路的影响或许尚待学界的探究,但我们大家会一起祝愿这闪烁心头的火焰皎洁的历,永夜长明!(张静)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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