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书展、南国书香节、上海书展,书与阅读的节日在这个火热的夏天相继展开。王蒙、严歌苓、苏童、毕飞宇、邱华栋、徐则臣、弋舟、小白、王威廉等多位小说家或携新作、或参加对话论坛,从中可以一窥今年虚构类文学作品的实绩。 名家新作:关注人的生存处境和精神心灵 年初,作家徐则臣的长篇小说《王城如海》出版,与之前花费6年时间写就的《耶路撒冷》相比,这部小说的体量似乎并不重,但徐则臣通过这个10万字的“小长篇”描述了人的生存环境和精神处境。“王城”作为一个现代化都市所遭遇的经济发展、空气污染、生存问题、信任危机都一一凸显出来。在即将开幕的上海书展上,他将与青年评论家杨庆祥、李伟长以“花街·王城·耶路撒冷——徐则臣小说中的精神地标”为主题展开对谈。 对生活着的城市和其间以各种形态生存着的人的兴趣,是上半年许多长篇小说的共同特征。作家姚鄂梅发表在《钟山》长篇小说专号上的《贴地飞行》切开一个个时代的口子,深挖下去,不断用故事碰触情感的极限。作家任晓雯则将时间线推得更远一些,在新作《好人宋没用》中写了一部个人心灵的历史,一个生于1921年卒于1995年的普通人的一生随书卷展落,探寻的是普通中国人是怎样的,他们如何回应苦难,如何看待死亡,灵魂深处又有什么秘密。 与任晓雯相似,作家石一枫《心灵外史》中也有一位历经了大半个世纪的“大姨妈”,她向主人公杨麦展现了一个离奇古怪的世界,她自己也精神异于常人而最终走向自我放逐,在寻找大姨妈下落的过程中,荒唐的冒险经历、社会的种种问题也一一展现。 本年度长篇小说的另一个面向则是历史叙事。作家张翎的长篇新作《劳燕》以大量的口述史和博物馆历史文献资料为底本,试图揭开那段尘封几十年的历史,以宏大现实主义的姿态介入战争书写,以一种新历史主义的文本呈现出来,讲述战争中一个女性与三个男人之间的情感纠葛,以及战争背后的人性。作家范稳的《重庆之眼》中设置两个战场,两条线索,历史与现实在交会。一条线索是对重庆大轰炸灾难性事件的回望,另一条线索则追随重庆大轰炸对日索赔原告团的步伐,表现其旷日持久的努力,无所畏惧、抗争到底的民族精神由此得到延续。作家严歌苓的长篇小说《芳华》更有浓厚的个人自传色彩,以第一人称描写了部队文工团的生活,讲述隐藏在西南部都城的一座旧红楼里、某部队文工团中发生的故事。 在中短篇小说创作领域,近日作家王安忆推出的小说集《红豆生南国》,收入《红豆生南国》《向西,向西,向南》《乡关处处》三部中篇,以三个分别发生于中国香港、纽约和上海的故事,讲述了都市移民的青春,爱与孤寂。小说集延续她擅长的对个体生命及日常生活的写实,针脚绵密,带着从各个角落的烟火气里挖掘打捞出的世态人情,描摹观察着生活的底蕴。 作家鲁敏的中短篇小说集《夜谈荷尔蒙》,一改她以往将人的理智、情感、乃至审美排第一位的想法,将人的肉体推至最前场。其中六个故事里有生活中的原型,这六个故事使作者震惊、触动:他们能够在他们的生命中,用他的身体,用最后的力量做抉择。 “90”后创作:正在路上 今年年初,《人民文学》杂志设立了“九○后”栏目,首期推出作家李唐的短篇小说《降落》,《十月》“小说新干线”栏目推出“90后”作者蒋在的两篇小说,《作品》杂志将持续多年的“浪潮1990”栏目升级为“90后推荐90后”,而《小说月报》2017年第1期上则刊发了四位“90后”写作者的作品小辑。这表明一个事实:“90后”写作群体正式在文学界亮相,崭露头角。 与前代作家相比,“90后”面临的时代截然不同。正如李唐所说:“统一的价值观像一面大镜子被砸得粉碎,镜子的无数碎片变成了一个个多元而又彼此对立的价值观。当科学使最初混沌的世界变得逐渐明晰之时,相反地,人性的内部却愈加幽暗不明起来。”宏大社会主题意识消退,“轻”似乎成了一种普遍的生活状态,如何超越,精神的河流流向何方,成了这一代写作者面临的共同难题。许多“90后”作者试图描摹这种状态,以期精神超越。李唐今年出版的中短篇小说集《我们终将被遗忘》,很大程度上可以让人一窥这种表达。他将想象力穿透当代城市生活的现实,创造出一个变形和有趣的世界,人性、精神状态在变形的镜子里折射出来。作家王苏辛的《白夜照相馆》有异曲同工之处。她在个体生命与自我的抗争、与他人的抗争里打量这个时代,个体的生命感受和存在在抗争中得到一种实质。 新鲜的“陌生感”,或许是文学新人叩击这个古老体系的一种有效手段。野蛮的青春气息,特异的选材,先锋的结构、视角杂糅起令人耳目一新的阅读体验。作家胡迁的中篇小说集《大裂》和作家郑在欢中篇小说集《驻马店伤心故事集》可谓代表。前者擅在对话里展现人物微妙的心理波动,叙事节奏如电影般行进与停顿,丰富而又耐人寻味的意象、无所适从又有野蛮生气的青年让小说里满溢着颓丧又强烈的能量。后者则用“驻马店”这个地理概念牵涉起隐没在庞杂乡土世界中的盗贼、赌徒、疯子、愚人等,这一个个孤独而伤心的灵魂是作者经历的残酷青春记忆。 “90后”成长在一个历史平面化时代,他们对宏大叙事所支撑起的历史感大多没有直观体验和深刻记忆,但一些写作者却在试图与历史接近。庞羽的短篇小说《操场》探讨历史虚无化的状态到底是如何产生的。一方面是年轻一代主观上的不作为,另一方面是客观外力的合谋。《操场》中掩埋地下而被发掘的骨头,可以看作历史遗迹的隐喻,而埋在地下的历史,可以通过挖掘显现出来。历史意识的发掘就像挖宝藏一样,“90后”如何讲述历史,值得期待。 然而,“90后”写作存在一些问题。抛开代际划分是否合理这个问题,“90后”作者呈现一种倾向:期冀摆脱集体群像,深挖内心,意图从个人的迷茫上升到群体性的无助,但对于生活的描写过于浮光掠影,缺乏实感。甚至,“90后”一代写作者从风格到内容,都令人有似曾相识感。正如有评论所说,他们在文学文本中得到生活体验,想象那种生活并一头扎进去,就好像那样能更接近自己欣赏的文本与想要的生活。“90后”写作还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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