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还没开始正儿八经写小说,一位朋友向我极力推荐一本书,《埃梅短篇小说选》。我没能买到,但在网上读完了其中的一篇——《穿墙记》。之后,这个“穿墙”的意象一直留在我的脑子里。我一首诗就窃用过这个意象,在末尾处我写到:一个人从草地上径直走进一堵赭色的围墙。 2016年底,我从单位辞了职,但生活和作息却变得有序多了。原因在于:一条不足三个月的比熊犬来到了我家。照顾它的担子就理所当然地落在我头上。而它也让我这个无业者前所未有的格式化起来。每天,早中晚,我不得不离开房间,带它下楼。基本上,我们每次都要沿着小区转悠一圈。我发现,这个十年的小区,竟然还空着那么多房子。另外,我发现路边有几辆车,一直废弃在那里。这是第二件事。 第三件事,是我听说的。 一个妇女在摆龙门阵时告诉邻居,她二十六岁的弟弟到现在都还是处男。因为她一直试图在房间里搜寻弟弟自读的证物,却从未找到。这个“邻居”恰好是我妻子,当她转述这则八卦时,我意识到,这是一个挺不错的故事核。 去年,我开始写这个故事。 一开始,我并没把上面说的这三件事联系起来。但是,在下笔之前我就知道了这个小说的标题应该叫作——隐身。 写了两三千字后,我突然对自己的叙述有点不耐烦,试着从这对姐弟的故事里脱离出来——加入了一个旁观者,几乎是很刻意的,这位讲述者从始至终也没有自己的名字。 后来,我陆续将小区所见的空房间、废弃的车辆加入进来,构成了小说的环境。小说初稿完成后,我一直觉得缺少点什么东西。结构好像也有一些问题。 在修改时,我重新梳理了结构,把“穿墙”的意象挪用到了小说里,感觉,气息一下就通顺起来了。 这个小说发表后,一位朋友给我留言说,你的小说人物一如既往的是生活的失败者。 其实除这点之外,就这部小说而言,我更想呈现的是一种遮蔽感。 如果你说被遮蔽是一件不幸的事,可事实上,大部分人其实在努力地适应这种遮蔽。被生活淹没是一种显然的现实,虚构的作用,无非就是把淹没的人们,湿淋淋地塑造出来。 写这篇小说时,我牵着小狗在小区里散步,经常观察那几辆废置的车辆——它们的车主呢?还有那些早已出售的空房间,为什么闲置?有时,我遇见一些中介领着客人,进进出出。我听说,她们对房子的了解程度远超过业主本身——譬如那些缺陷,误差,还有各种各样的数据。我想,房子的误差何止是细节和数据呢?误差还包含了人本身。 路过小区围墙时,我偶尔有一种幻觉,觉得也许真的可以抬脚跨入它。很显然,绝大部分的人都不会产生这样的联想。不是说他们没有这样的想象力,而是他们把注意力放在其他的更为紧要的事上。 经过围墙时,没人会觉得自己被它的阴影遮蔽。就像那几辆废弃的汽车,没人觉得这是一个问题。 但在熟视无睹的地方,就是故事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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