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蔻,生于新疆南部,四川人,现役军人,就职于某军事医学院。鲁迅文学院第31期中青年作家高研班(诗歌班)学员。诗歌作品发表于《诗刊》、《诗选刊》、《星星》、《中国诗歌》、《诗歌月刊》、《解放军文艺》、《解放军报》、《工人日报》、《延河》、《青年文学》、《文学港》、《诗林》等;有诗歌入选《河北青年诗典》、《2016年度诗歌选集》等选本。出版个人诗集《有的玩具生来就要被歌颂》。 编者按 她们是女儿、是妻子、是母亲,同时也是诗人。她们以柔软细腻的诗心,勾勒着生活点滴、倾诉着爱恨情仇。她们用人生来膜拜诗歌,也用诗歌温暖人生。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中国诗歌网最新推出“女诗人系列”访谈,带你近距离欣赏那一道道亮丽风景。欲知“女诗人养成记”,请随我们一起,探访她们的生活现场,感受她们文字中的温度。 简评 艾蔻似乎从一开始写诗就成熟了,她有着对诗歌语言的绝对把控能力,对诗歌内部能量的呈现,不见棱角,不见尖利,而是释放出独特的草木气息,缓慢而坚韧,持久而动人,极具个性色彩。读艾蔻不同的诗,会有不同的情感体验,她对事物敏感又独特的感知,常常让人有意外的惊讶或惊喜。艾蔻的诗,更多是为了与那些同她一样敏感、细腻、觉悟力强的人相遇。别人在意的,她不一定在意。别人不在意的,艾蔻却很执着,兴奋点的差异决定了一个人的心态。觉得艾蔻对生活、对诗歌有一个简单态度,那就是避开那些应时的当下的喧闹,尽量做一些有持续价值的事情,哪怕这件事情很小。这需要定力,也是艾蔻的聪明所在。 ——郁葱 艾蔻是一个向内审视的诗人,感受万物,洞察内心。从一个心理地理进入,抒写形而下生活经验,这些经验常常点到为止,在更广阔的意义上留白,让读者去想象,常常能形成诗人、文本、读者,三者互意的呈现。艾蔻的诗歌给人不动声色之感,在那种安静的气息中完成对生活,对自身的一种观照,呈现在具体诗歌中时,往往是一种散淡的反思和追寻。在《新一轮的漫漫长征》、《摇篮曲》、《如何在他人的生命中一闪而过》等诗歌中,内藏了她不动声色的尖锐,就像一把藏在钱包里的小刀,外边被其他的事物所包裹着,需要结账时,一把闪着光的小刀就出现在面前,平静而锐利。 ——阿平,本名蒲素平,中国作家协会员会、河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 一个精灵,总是会返回自己的内心生活。所有疯狂的刺都是向内的,最后抵达内心的孤独。孤独会慢慢变成自己身上的一个器官,并且无法言说。如此层层推进的风,其实是层层推进的孤独。此时的孤独,不再是坐在门口看蚂蚁的孤独,而是走在人群里面带笑容的孤独。这是人间的孤独。而写诗从不是对抗这个人间孤独的法宝,而是陪伴这人间孤独的玩具。艾蔻的诗犹如水滴,满天大雨时你找不到她的存在,雨停了,她还在房檐滴答,十年之后,水滴石穿。 ——小宽,写诗,胖子,资深媒体人,互联网创业者 访谈 1、花语:一想起你,我脑子里马上浮现肇东冬捕节诗会,那晚我们逛完哈尔滨冰雕节,在肇东的深夜某烤吧玩“杀人游戏”的场景:你凝重的语气、诡异的神情……“法官”一角你当得不错,在调动人气,逻辑分析,发牌上都很有自己的套路。我个人觉着,拥有童心、童趣,并将之惯穿生活始终的人,才会喜欢各种游戏,同时,不拘泥于游戏本身,我把这个,称之为“娱乐精神”。在我看来,一个具有“娱乐精神”,敢于扮演各种角色的人,才是一个具有战斗精神,在现实里拥有多种趣味的人。我这样分析,你是否认同,请概括一下,你是个怎样的人? 艾蔻:花语姐姐你好!那晚喧嚣的烧烤屋也令我难忘,提起杀人游戏我就心痒痒,恨不得马上召集队伍痛快杀几盘。这确实是一个好玩的游戏,需要观察、需要动脑筋还得灵活运用战术,而每一轮谁生谁死的不确定性又增添了神秘与刺激,尤其是一群要好的朋友聚在一起玩,简直太过瘾了!十分认同你的看法,我愿意做一个具有“娱乐精神”的人,做一个爱玩并且会玩的人。心理学有观点称幼儿时期的“玩”对一个人的成长发育影响重大,其实人一生中任何一个阶段都需要玩。我一直觉得自己的童年没玩好,为此写了一首《有的玩具生来就要被歌颂》,后来它成为了我诗集的名字,可见我对“玩”执念之深。为了弥补童年,我要抓住一切机会玩。活到老,玩到老。 少年 2、花语:“艾蔻对于诗写题材的选择和把握具有非常独到的眼光,她的诗读来有惊险悬疑大片的刺激,颇有动人心魄之感。这样的感觉与诗的气息和节奏密切相关。在艾蔻的诗中,诗人借助行与行之间的语法停顿、词语的重读以及各种不同的修辞等技术手段,使诗歌发出了跌宕起伏的声音强度和调子,这让她的诗同时具有了绵延的回声。”这是林荣对你的评价,在你看来,你眼中的好诗是怎样的?诗写于何年? 艾蔻:好诗太多了,我眼中能看到的好诗实在只是冰山一角。诗是从诗人内心深处长出来的,而读者能否顺着这条通道抵达它的源头,我觉得除了敏锐的感受力之外,还需要借助神性和灵性的东西。不可轻易否定一首诗,这是我对诗的基本态度。大学时期我开始接触诗歌,尝试着写一些东西,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几乎间断了十年,最近两年才又开始提笔。我写东西比较随性,抓到什么就写什么,林荣评价里的诗应该包括《杀手也有小时候》、《它的树》、《这个傍晚终将冒雨而去》这几首吧。《杀手也有小时候》是我在去新校区上课的途中写的,那天新闻里提到一个通缉犯,还很年轻啊,照片看上去还透着稚气,我就开始想象他之前的经历,想象他潜逃的情形,琢磨着要写一首诗。每个人都是从一个细胞出发踏上旅途的,起点极其相似,终点却千姿百态,而之间究竟应该发生些什么,实际上发生了什么,还会发生什么,这是我写完《杀手也有小时候》之后仍然没有停止思考的问题。 青年 3、花语:你曾经就读于某军校,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兵,这对于从小生活在部队大院,没有当过兵,又没有上过军校的我来说,是一种诱惑。能否分享一下你的军校生活,军校生活是否锤炼了你的意志?! 艾蔻:读军校绝对是我人生最大的意外。我从小到大读书都挺顺利的,换个俗气说法,就是会考试,成绩好,尤其是理科,当年的理想是要当一个建筑师,土木工程是我的首选专业。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家里坚持要我报考军校,其实这里面有个小故事——我爸有军营情结,青年时期错失了一次当海军的机会,因此我算是在半强迫的情况下“替父从军”了。刚上军校的时候完全不能适应,集合站队、穿军装、站军姿、实弹射击、纠察抓人,我就列这几个关键词吧,你们可以自行脑补一下,能不锤炼意志吗?谁来锤炼谁!我就读的那所军校是所有军校中考分最高的,女生十分稀少,期间好玩的、难忘的事情太多了,有机会可以跟你细聊。总之,我过的不是正常的大学生活,所有的军校毕业生都错过了先前想象中的“大学生活”。从军校毕业之后的我又到了另一所军校从教,继续“军校生活”,花语姐姐你听明白了吧,我打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现在,就没有离开过学校,永远都过着有寒假和暑假的人生,从这一点来说,我算不算人生赢家? 4、花语:你的诗歌想象力奇特、语言张力十足、表现手法很后现代,甚至蒙太奇,客观的说,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军旅诗人,这是军人与诗歌的双重光荣。你现就职于某军校从事教育工作,专业是化学,这看起来与诗歌风牛马不相及的工作,对于你的诗歌写作,是否有影响? 艾蔻:话题终于又聊到我的专业上来了。这些年,我时常面对一种窘状——新结交的朋友聊天,问及我的职业?我答:老师。再问教什么学科?我答:化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沉默了一会儿这位新朋友准会来一句:哎呀,我化学就没及过格!这样的对话我经历了不下十次,太神奇了,为什么我认识的所有朋友化学都不及格?我学的是工科化学,接触过车、钳、铣、磨、电、焊、铸、锻、线切割、数控车、热处理等十几个工种,也正经去化工厂实习过,继续聊这些估计一会儿小伙伴们就该睡着了吧。至于化学和写诗之间我觉得不存在任何冲突,而影响是绝对有的,很多朋友都觉得我写的诗很冷静很理性,或者说太硬,这可能就和我长期以来严谨的思维方式有关,我想这也是我必须面对的问题,不能成为局限,而应该让它成为爆破点。 5、花语://奶奶在天上飞/飞了很久/她很满意自己/如今可以飞着旅行/她也很满意/不能飞,只能驼着背/走路的过去/拄着拐,颤巍巍/越走越慢的样子/她也照样满意/奶奶说她早知道/我会是个女娃/那时候她就买了针线/绣荷花,绣青蛙/我说我知道得要晚一些/等我长大一点/穿上了衣服/才能认出来自己/奶奶说那也没关系/早一些/晚一些/她都满意/奶奶说她一直飞/可能会遇到她的同类/和可亲的人//,这是你的诗《鸟人》,写和是你的奶奶和你的故事,把奶奶写成鸟人,这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现实里,奶奶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艾蔻:为生命中那些重要的人写诗,是我的写作计划之一。我的奶奶叫兰其文,生于1918年的她有一双解放脚,上过几年私塾,是个识字的人,她有读书看报的习惯,一直坚持到生命终结。奶奶是我的精神力量的赋予者,她告诉我“女人必须要靠自己”,“人生最关键的时候一定要咬牙坚持”,我始终铭记在心,用到今天,从没生锈。在我心里,她好象永远都是81岁(我离川那年)的样子——精神矍铄,情趣乐观,坚定强势。我很怀念她,一个坚强独立的女人,一位失去过三个孩子的母亲,一位教给我很多朴素道理的长辈,一名活到了96岁的生命的胜利者,一个火化之后遗骨雪白,头骨浑圆完好无损的奇迹!她是一个宽容的人,是懂得从上往下鸟瞰人生的人,所以,我相信她会一直在天上飞。《鸟人》写于奶奶的周年祭,写给奶奶,同时,也写给我自己。 6、花语:身为军校的化学教员,元素周期表应该是你所熟悉的,你觉着元素周期表与诗歌之间,是否也有某种潜在的关连,或契合? 艾蔻:你这个问题让我想起曾经读过的一本书——《诗意的原子》。门捷列夫发现了元素周期律,当时知道的元素只有63种,他在编制元素周期表的时候给很多未知元素预留了位置,预言了类硼、类铝、类硅,也就是后来发现的钪、镓、锗。给元素周期表留白,从这一点看,我觉得门捷列夫也是一个诗人。未完成,远远未完成,这个发现的过程、这种过程中的状态成就了诗意。万物皆有诗意,恢宏的事物和细微的事物、日常的事物和意外的事物,世界乃至宇宙太神奇了,之所以神奇,是因为我们人类对它们还知之甚少。 7、花语:你可以算是女诗人里不仅诗好,而且貌美的军旅诗人,这诸多的福份全都降临到你身上,有没有感到上苍对你格外的恩宠?是否遭遇过挫折? 艾蔻:其实我特别怕聊到长相,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貌美,也没认为自己拥有诸多福分。我性格比较男性化,曾经做过一个测试,我的心理性格70%偏男性。在生活中我更愿意和朋友们称兄道弟,也更愿意扮演给予、奉献的角色,完全不需要以女性身份被照顾被优先,我十分反对“女士优先”,和一些朋友谈到这个话题,我甚至放出过“男士优先”的狠话。至于外貌啊天分这些因素并非由自己决定,不算本事,被称作美女,实在不会给我带来任何优越感,而修养品德、学识造诣、魅力气质这些真正体现一个人是否以积极向上、认真勤奋的态度在对待人生的内在品质才是我愿意关注的。因此,对一个人的判断,我绝对不会首先从外貌出发。我算是一个对自己有要求的人吧,希望通过努力让自己变得比先前更好一些,或者说,更恰当一些。 8、花语:你生于新疆,这是一个始终令我向往的空阔之地,你是否成长于新疆,请形容一下你的童年和少年? 艾蔻:是从小到大固定在一个地方好呢,还是辗转各地的人生更为丰富多彩?这是困扰我多年的问题。一方面我很羡慕那些生于斯长于斯的人,能够和一个地理位置产生深刻而错综复杂的纠缠,精通当地方言(有时相当于多掌握了一门外语),不会为乡愁所困。同时我也向往漂泊的人生,少年时期痴迷三毛,撒哈拉沙漠啊流浪啊那些令我时常有背着行囊浪迹天涯的冲动。我出生在南疆的库车,也就是曾经的古龟兹国,中国古代西域大国之一。我的妈妈当时在那里工作,胡杨林、戈壁滩、夹在日记本里的沙枣花、围着火炉吃西瓜,这些都是属于我妈妈的新疆往事,而我对于新疆的印象几乎都是长大之后跟随妈妈回去探亲访友的时候留下的,当年我不到三岁就跟妈妈回到了四川。四川是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去得最多的山是峨眉山,还有怎么也绕不开的各种长江支流,大渡河、青衣江、沱江、嘉陵江、赤水河,加上植被丰富,走到哪里都有好风景。离川之前无论喜怒哀乐我都一直在它们的怀抱当中,你说,这算不算幸福的童年和少年? 9、花语:以你写诗的手法,你应该有冒险情结,是否挑战过自我,做过从没做过的事儿? 艾蔻:我曾经胆子很小,因为害怕,内心敏感而脆弱,不敢做的事情太多了,甚至在幼儿园时期,小朋友们排队玩滑梯我都会偷跑掉。可后来胆子变大了,越来越大,这可能跟我身在军营有关。玩过蹦极,最近很想尝试跳伞,还有漂移。我的学生来自全军,陆海空火箭军都有,遇到特种兵我就会重点关注。单是听他们讲训练中的各种经历我就觉得过瘾,借助想象,在心理上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挑战。去年我完成了八米高空的飞跃自我,站在八米高、抖得越凶晃得越厉害的柱子上纵身一跃,我抓住了正前方的吊环,也终于摁下了自己那颗狂跳不已的心。 10、花语:你才结业的第31届鲁迅高研班,谁是最有趣的同学,哪个老师的课最精彩? 艾蔻:在鲁院学习的这两个月,最大的感受就是鲁院的教学安排非常科学也非常高明,内容涉猎广泛,除了文学写作的专业课,还开设了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科技、宗教、哲学、音乐、美术、艺术赏析等方面的课程,而开放式、讨论式的教学模式带来了更多的思想碰撞。作为一名教员,出于职业习惯,在倾听授课内容的同时,我也在观摩每位老师的授课方式和技巧。鲁院为我们请来的老师都是各自专业的权威人士,不仅学识广博、风度高雅,而且几乎每位老师都有自己独特的教学风格和强大的个性魅力,让我不单单是学到了知识开阔了眼界,更是通过不断的自省,深感自己在所授专业的浅尝辄止和教学方法的粗陋。从某种角度上看,在鲁院的两个月,与其说是学习提高的过程,倒不如说是深刻地认识到自身不足的过程。让我不仅有机会倾听各界学者、专家的精妙理论,还能同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秀诗人们交流、共享重返校园的美好时光。形式自由内容丰富的对我来说有点类似“意外的恋爱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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